羽焱持剑足足追出了数百米，直到剑尖上的锋芒将尽，他才停下了脚上运转到极致的踩影。

轩辕枢璇稳住仓皇的身形，看着少年手中气势尽敛的天涯忘归，他微微有些喘息，身上的衣袍，凌乱不堪，甚至还有几处地方，破开了尺长的口子。

而他挡剑的手掌，更是已经皮开肉绽，虽然没有过多的血液流出，但样子还是极为狼狈凄惨。

他握了握受伤的手掌，开口说到：“无论是爆发还是突然性，都无可挑剔，不过老夫即使不复当年，也还没沦落到被你一剑杀死。”

老者的前半句话是带着赞赏的评论，而说到后半段时，他的声音陡转凌厉，全身雷芒大放，宛如一片雷云，将整个祭坛都覆盖在了电芒当中。

领域？羽焱心中一惊，赶忙释放出自己的心剑领域。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便是自己的领域，被压制在了体内，无法释放而出。这怎么可能？他心中万分不解，即便老者对自己会有压制，但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程度？

这不像是被压制，更像是被完全扼杀！

羽焱不知道，虽然老者体内元力的数量，只能和普通七八段的强者相比，但其一身强大的修为境界，却还是当年九段的巅峰层次。

这种级别的领域，他如何能够招架？

陷入雷芒之中，羽焱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麻痹，体内元力滞塞不前，那宛如泥沼的恐怖吸力，让得他连动作，一时间都迟缓了几分。

然而就在这时，老者，出手了。

万千雷芒在他手上不断凝聚，一柄墨色的大锤，徐徐浮现，随后被他紧握在双手之中，锤上那偶尔溢出的黑芒，让得空间不断在扭曲中变形，一道道裂痕，清晰可见。

老者的领域不仅仅会对羽焱造成削弱，还会将他自己的实力，无限提升，爆发出惊人的伤害。

看着那散发出恐怖威势的大锤，羽焱神色微微凝重，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天涯忘归，横于生前，做出了御剑的起手式。

长剑仿佛一座山岳般，横跨在老者和他之间，雷海中的道道黑芒，全部被这一剑阻隔在外，再也无法贴近少年的身体。

一剑斩断领域，这需要何等恐怖的防御？对，就是防御，攻击再强，也只能破开领域，而做不到像这样的阻隔。

领域被挡，轩辕枢璇心中暗暗惊咦，不过他手中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下。

雷神之锤的虚影，在这一刻，被他高高的双手举起，雷海翻涌，可怕的电芒，不断朝其上汇聚而去，强大的压迫感，直接锁定了不远处的羽焱。

少年只觉得全身汗毛一竖，仿佛被死神凝视着一般，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急促了起来。

随后，他当着对方的面，做出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他将手中的剑举高了点，然后换了个角度，正好对上老者的雷神之锤。

看着羽焱的这个动作，轩辕枢璇心中震撼不已，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一击的恐怖，他本以为对方会选择躲开，所以连下一击的角度，都已经事先想好了。

可此时，对方就这样简单的，甚至带着些挑衅意味的，举起了手中的剑。他到底想干嘛？难道他认为自己能挡下吗？

羽焱当然不认为自己能挡下，他甚至觉得，面对那样的一锤，自己连略微迟滞对方，都做不到。

可是，他依旧还是这样选择了，因为在他心底深处，有一种直觉，告诉着他，自己能够挡下！

漫空电芒闪动，雷神之锤就那样静静的竖在那里，仿佛下一刻，便会带着毁灭的雷芒，摧枯拉朽般破坏一切。

雷云不断的在老者脚下翻涌沸腾，道道墨色的丝线，宛如一条条从地狱伸出的锁链，让人觉得可怖。

而就在如此浩瀚威势的不远处，一个少年，静静的持剑而立，那把横在身前的长剑，似乎是准备和这天威抗衡。

与那恐怖的雷云相比，他显得是那样瘦弱单薄，身上的黑袍显得是那样黯淡无光，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紧张之色，额头之上或许有几滴汗珠，但双眼很宁静，甚至是深邃，好似波澜不惊的寒潭，让人觉得平静。

雷神之锤带着黝黑的电芒，朝着羽焱轰然砸下，宛如一大片乌云，携着压城之势，狂扑而来。

少年的一身衣袍，在雷云之下猎猎作响，仿佛在被狂风不断的撕扯着，他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密布，那双眼眸，好似陷入了死寂一般。

轰！

一声巨响，刺耳的音波如同海浪般扩散开去，响彻了整个绝尘境。

石板龟裂，大地震颤，雷电四处飞溅，山中的草木一片焦黑，熊熊大火自林中燃烧而起，火苗不断扑腾席卷，几个呼吸间便爬上了十几米的天空。

许久……

黑芒渐渐散开，露出了祭坛上的二人。

羽焱全身焦黑，一袭黑袍，尽皆化为灰烬，他的双脚被直直的砸入了地底，从小腿到膝盖，全部没入了破碎的石板当中。

而他手中的天涯忘归，却如先前一样高举着，不曾松动分毫，那把大锤，稳稳的落在上面，只是再也没有了先前那般威势。

是的，他挡住了，虽然很狼狈，但他还是以这样简单干脆的方式，挡住了漫天雷电，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就连羽焱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能挡下。

随后，他看到了剑上跳动着的那缕金芒，只是很不起眼，很微小的一道，说是金芒，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条灿金色的丝线。

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就连轩辕枢璇这样的强者，也将其直接忽略了过去。

但就是这样一条灿金色的丝线，他在南王齐圪的，那把普通的剑上，也看到过。

羽焱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两段对话。

“孩子，你要记住，世间能破御剑的剑，只有一种。”

“为什么？”

“因为我这一生，只输给过他一个人。”

“可是我觉得我的剑还是漏洞百出。”

“这是因为你还没找到永御之心。”

“那是什么？”

“一颗防御的心。”

南王说完，拿起手中那把普通的剑，其剑身之上，有着一条金纹闪耀。

……

老者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神情仿若呆滞，他的双眼中，彻底被震惊所覆盖了。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羽焱都因该无法挡下自己的攻击，可是，这到底为什么？

紧接着，老者就看到了少年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动作很细微，但很得意。他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刚想要退，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强烈的腐蚀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他包裹在了其中，他只觉得体内元力一滞，动作都随之慢了几分。

南王教过羽焱，在近身战斗时，膝、肘、肩，都能成为伤人的利器，而御剑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挡住对手攻击后，那一连串爆发出的反击。

他的左拳带着强悍的劲风，直奔老者面庞砸去，与此同时，他的右脚膝盖，正指对方的小腹。

轩辕枢璇刚施展过强力的武技，此时又被羽焱的暗黑气息牵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攻势，顿感力不从心，他只感觉迎面一阵恶风袭来，小腹处一片冰凉，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脑海。

两记闷响，老者结结实实的承受下了羽焱的攻击，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朝后飞退而去，一口鲜血喷在空中，染红了大片的石板。

那血液沾上了地面的灰尘，显得格外浑浊起来。

轩辕枢璇退到了百米之外，才艰难的稳住身形，羽焱的反击虽然不至于让他倒下，但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势。

他只感觉小腹处阵阵疼痛，涌入体内的那股暗黑元力虽然细弱，但却极为坚韧，不论他如何镇压，始终难以化去，牵连着内脏和经脉都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最可怕的是，攻击被对方挡住后，他的气势和战意全无，在战斗中失去了气势，比失去元力更加可怕。

树木让大火烧成了灰烬，风一吹，飘飞到了老者的祭祀袍上，混合着汗水，将那洁白的祭祀袍变得漆黑一片，看起来着实惹眼。

羽焱没有趁势追击，一方面，是因为老者并不是真正的敌人，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衣服全部被雷电烧碎，此时一丝不挂，看着着实不雅。

光芒一闪，他从冥戒中取出一件长袍，套在身上，甩了甩被雷电侵蚀得有些酸麻的右臂，随后握紧天涯忘归，朝着老者缓缓走去。

他走得很慢，但很有力，步伐稳健，气宇轩昂，每迈出一步，剑上的气势就会增长一分，林中的火光配合着艳阳，将他的身影印染上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你挡得很好，我输了。”老者看着越来越近的羽焱，神情有些落寞，但更多的是怅然。

“还没结束呢，前辈。”少年认真的说到，话中没有一丝的讥讽和轻蔑，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因为他觉得，这很可能是对方此生的最后一战，不应该就这样结束。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气势。”老者摇了摇头，并没有认同他的说法。

随后，羽焱只说了一句话，就重新点燃了这场战斗。

“轩辕沉寂了如此多年，从来没失去过战斗的气势。”

艳阳高照，林间的火焰又盛了几分，就连那祭坛之上的二人，仿佛也要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