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自那交锋处蔓延开去，生长出十几丈之长，横跨在空陵上。

裂缝之中，充满了无尽的黯淡，好似置于地狱与人世之间的修罗界，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灵魂都快要被吸入。

那肆虐其中的空间风暴，纵然是九段强者，只要被其稍微触到，恐怕就得粉身碎骨。

剑龙断了，龙首离开了身体，被卷入了那片黯淡之中，随着十几秒后裂缝的悄然闭合，再也无迹可寻。

羽焱败了？

并没有。

剑龙不是真的龙，尽管失去了龙首，那庞大的龙身，仍旧还是在悍不畏死的冲向冰晶。

元力剑与那层冰晶不断的摩擦碰撞，细碎的洁白*粉末被切割下来，从半空慢慢飘落，空陵中，下起了一场雪。

晶莹的雪丝，落到了满是灰土的石板上，久久不化，很是醒目。

就好像是那斑斓的银河，掉落到了人间，将念儿双眸中的弯月，印染得分外明亮。

剑龙还在冲击着冰晶，雪丝随着时间的推移，落得越来越密集，整个大殿的地板，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羽焱看着这场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力剑快没了，当最后一柄剑折断的时候，他就再没有剑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还剩最后一把剑。

少年看着手中的天涯忘归，想着到底是要施展迎阳剑，还是要用那一式天蝎随风起。

只有这两式剑诀，可能还有机会触碰到对方。

不过迎阳剑过于缓慢笨重，应该是很容易躲开，空陵中又没有天空，自然也无法引来星光。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就在他思量间，随着一声轻响，最后一把元力剑也断成了两截。明亮倒映着雪丝的剑身，化作天地元力，散在了空气中。

雪停了，天空之上的那团冰晶，出现了一个三分之一的缺口。

但是，也仅仅只有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还是仍旧坚固。

战斗，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简单啊。

“你还有剑吗？”冷翼的声音，从那团冰晶中传出。

羽焱没有回答她，只是扬了扬手中墨色的天涯忘归。

“只剩一把了，破的开我的防御吗？”

“为了证明我先前说的话不是废话，必须破开。”

他握紧了天涯忘归，剑尖在地上的银霜中划出一道长横，像一辆在雪地上飞驰而过的马车。

这辆马车驰向的目标，即是雪地上空的那团冰晶。

但世人知道，马车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飞上天空的。

除非拖着马车的不是马，或者马车是被九段强者扔飞的。

不是马拖的车，又怎么能叫马车？

就像除非天涯忘归不是剑，或者说羽焱将它扔飞上去。

不是剑的天涯忘归，那还是天涯忘归吗？

所以，羽焱只能使用第二种方法了。

他不是九段强者，但应该还能扔飞一把剑。

少年右手扣住剑柄，肩膀骤然发力，手臂在空中甩出一条完美的弧度，那条弧度的末尾，是一把脱手而出的剑。

天涯忘归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星辰，在空陵的灰土中，带起一片光亮。

长剑飞得不快，与空气的摩擦却越来越剧烈，那光亮，也是渐渐变得清朗起来。

慢慢的，光亮洒满了整个大殿，天涯忘归的剑身，开始了燃烧。那上面附带的元力，升腾起阵阵火焰，好似一颗即将结束生命的陨星。

与陨星有所不同的，只是二者的方向罢了。

冷翼看着不断在放大的剑尖，那上面附着的锋锐，仿佛连自己的灵魂，也会为之洞穿。距离长剑越近，她越是感到惊恐，明明这把剑飞得并不快，自己却为何没有丝毫躲开的办法？

就好像自己无论是逃向哪个方向，都会被追上，然后**和精神，全部陨灭于这把剑下。

她将元力催发到极致，领域运转到巅峰，试图挽救。

然而，恐惧感却并没有消失，反而来得更加猛烈。

她竟然在剑上感觉到了一丝主人的情绪，那是一种沁入内心深处的悲戚！连她的心神，也为之伤感了起来。

咔擦一声，坚硬的冰晶没能阻挡天涯忘归丝毫，顷刻爆成了漫天碎块。空陵的雪刚停，便又下起了一场冰雹。

死亡的感觉由内心深处袭来，冷翼绝望着，看着刺向自己的天涯忘归，好似已经目视到了鲜血飞溅的场景。

她已经放弃了，连最后的挣扎，都没有去做。因为在这一剑下，她看不到丝毫的生机。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飞向她咽喉的剑，却突然偏离了轨道，从冷翼的肩头，悄然擦过。

她没有死，因为剑的主人不想杀她，只想证明自己可以碰到她，这把剑上或许有悲戚，但却没有丝毫的杀意。

偏离的天涯忘归在空中一个转身，飞回了羽焱的手中，那燃烧的火焰，随之熄灭，剑上的情绪，也消散开来。

冷翼喘息着扇动双翼，朝地面落下，在接触石板的一瞬，她直接是坐倒了下去。高贵的蓝裙和长发，都沾上了地上的灰土。

“抱歉前辈，吓到您了。”羽焱将天涯忘归回鞘，朝她道歉。

只是这话中，冷翼却听不出一点歉意。

她胸口起伏着，显然还没从死亡线上回过神来。

其实她不怕死，在轩辕六境中待了这么久，她早已是该死之人了。之所以喘息害怕，只是不忍这双翼随着自己的死亡，永远流逝。

“你这一剑，叫什么。”冷翼没有理会羽焱的道歉，直接开口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

为什么这一剑轻易破了自己的领域？为什么这一剑那么缓慢，却又无法躲开？为什么这一剑会燃烧？为什么这一剑会附带情绪，以至于引起自己伤感？

“它叫逆流而上的悲伤，是和您同一时期的前辈，传授我的。”少年轻抚着天涯忘归，开口解释到。

这霸道的一剑，其实并不属于他，只是其上的剑意，属于他而已。剑的本质，属于南王殿中，那套全身铁锈的盔甲。

这一剑，是御剑的最后一式，也是御剑中唯一带有攻击的一式。南王生前杀敌无数，其中有一半，便是死于这一剑下。

不过，这一剑本无名，只是因为老者的离去，羽焱剑意中带有一丝悲伤，所以才临时取名的。

冷翼点了点头，略有所思的说到：“好名字。”

这场考验，终于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空陵中除了多出些冰晶，蓝裙和长发多出些灰土，墙壁多了道凹痕以外，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羽焱看向冷翼，开口说到：“前辈可以传授我化翼之术了吧？”

“你有碰到我吗？”冷翼看向她，似笑非笑的说到。

闻言，羽焱的眉角略微皱了皱，一丝不喜涌上心头，难道她看不出来自己是在留手吗？

对方，似乎要耍自己啊？老实说，他不是很喜欢现在的感觉。

“少年，我逗你玩的，放心吧，我可不会食言。”

看着他的变化，冷翼终于是觉得心中畅快了许多，噗嗤的笑出了声来。

羽焱叹息着摇摇头，学着她刚才的口气，说到：“前辈，我并没有生气，刚才也是逗你玩的。”

因为这段对话，空陵的气氛，活跃了许多，羽焱和冷翼的关系，也走近了些。至少两条原本平行的线，多了些交点。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羽焱的性格，和冷翼其实有些相像。心中一样的高傲，一样的不愿意服输，一样的善良。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共同的特点，二人之间才能产生如此之多的对话吧？

看着羽焱和自己相当的身高，冷翼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开口说到：“为了你能遵守我们的承诺，你认我当姐姐，如何？”

听到这话，还不待羽焱回答，旁边的念儿立马不乐意了。

“不行，这绝对不可以。”少女的小脑袋摇个不停，满脸的不乐意。

“怎么，小姑娘你吃姐姐的醋了？说不定你弟弟有了我之后，就不要你了哦。”冷翼调笑的逗弄着念儿。

“谁是你妹妹，别乱认亲戚。”念儿朝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样子十分淘气。

羽焱也是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自己这个姐姐，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副小女孩心性。

或许是因为一直呆在这天墓，没有接触到外面世界的缘故吧。他这样想着。

“弟弟，你不会认前辈做姐姐的，对吧？”小姑娘扯着他的衣袖，大眼睛中满是可怜的泪花。

“念儿不喜欢的话，就不认吧。”羽焱摸了摸少女额前的长发，亲昵说到。

看着二人的动作，冷翼不由撇了撇嘴，说到：“你们哪里像姐弟？根本就是一对情侣啊。”

一句话，弄得二人都不自然了。

“哼，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念儿冷哼一声，也不示弱。

“好了，不和你们闲扯了，拿着，上来吧。”冷翼一挥手，朝羽焱丢过去一块东西，双翼一震，飞向了房梁之上。

羽焱伸手接过，定睛一看，是一块铭刻着奇异纹路的晶石。

晶石色泽柔和，入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微光。那些奇异的纹路，在上面组成了一只振翅高飞的大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