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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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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言双掌翻飞,一掌快似一掌。顾显急于应付,电光火石间已拆解百招有余。起先疲于应付,而后渐渐有来有回。两人由林中打到田野,由田野打入深山,两百招上下,顾显便已渐渐从容下来,双目一瞥,只见秦言嘴边含笑,心头一惊:“原来这贼乞丐是要教我道法仙术!”

心念于此,忽地闭目不动。秦言这一掌来得好快,见他忽地闭目,意由心发,忙倏地撤了掌力。但掌风未停,仍是击在顾显脸上。顾显本打定主意不躲不闪,哪晓得疾风迎面而来,身子便自主一扭,躲开了这疾风。秦言哈哈笑道:“道法加身,想忘便忘不了咯!你不想修道,老子便偏让你修。你不想学,老子便偏要教你!”说罢便大嘴一咧,说些心法口诀。

顾显忙掩双耳,但那心法口诀仍是传入耳中,心头一急,双足发力便朝远处狂奔而去。顾显奔得好快,呼吸间便窜出数里。回头望去,却见秦言满面含笑,足尖一踩一点,轻轻跟在身后。

顾显心头大急,更是用力狂奔,却听得耳边秦言轻声道:“小愣皮喜欢跑,便先学这轻身的法门罢!”说罢便念起口诀心法。

顾显只能尽力狂奔,只盼迎面风来可掩去秦言的声音。但秦言所念虽轻,却字字清晰,便有如实质,被秦言以神通送入双耳。顾显只顾奔跑,于秦言所念口诀充耳不闻。如此两人一个跑一个追,顾显越跑越急,秦言却越来越精神。如此跑到夜里,顾显再也坚持不住,倒头便睡。秦言便也随他,睡在不远。顾显起身,秦言便继续追。

如此过得几日,顾显越奔越快,但无论如何,仍是甩不掉秦言。这天,秦言忽换了个心法口诀,顾显咦了一声,只觉奇怪。

如此又奔了几天,只见顾显身形化作一道虚影,于山林间掠过,肉眼难辨。原来顾显一心只顾奔跑,心心念念便是如何才能跑得更快,秦言所念心法口诀,顾显虽故意不听,身体却自主学了起来。起先只是轻身的法诀,后来的法诀却是一等一的高明道法,心念间便可化形为影,腾转挪乾。顾显只想着摆脱秦言,是以学会了这神通也不自知。

只见倏地,两条虚影一撞,顾显已被秦言扣住脉门。顾显脉门被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只听秦言畅怀笑道:“这三千浮光影怎样?老子的成名绝技就这么教给了你,小愣皮捡天大个便宜!”顾显闻言一呆,苦声道:“臭乞丐好生难缠,惹人厌烦!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秦言丝毫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小愣皮嘴上厉害。你不是想普通么?老子偏不让你普通。老子偏让你变得不普通,一点也不普通!”说罢便扣着顾显脉门施浮光影,两人化作虚影,急驰而去。

转眼已是七月十八,两人来至庐靖城。这庐靖地处东南,两面环山,一面靠水,成了陆路水路的枢纽,来往尽是些通商贩旅,是以繁华尤甚聚阳。入得城内,只见花光满路,箫鼓喧空。抬眼望去,尽是琳琅满目。城之大四通八达,街道宽八马齐行。两旁朱门古朴,楼楼首尾相连。路上行人身着奇装异服,胯下所骑也多是奇珍异兽。兽各不相同,有紫毛狮子,赤色羚羊,青鬃烈马,五彩螳螂。它们或飞或跑,却没半分声响。行人见了也不惊慌,只道是再平常不过之景象。顾显生在小村落,从未见过这般架势,左顾右盼,不住张望。

行不多时,听得前面不远甚是嘈杂,远远望去,却见乌央一片人头攒动,好多都是路上所见身着奇装异服之人。秦言吐了口痰,骂道:“这唐老狗子倒也有些人脉,莫不是夫人太过好客?不然怎么这城里会些修为的竟来了大半?”说罢哈哈大笑。顾显只道不是什么好话,也不多问。

只见秦言一手拉着顾显,另一只手左右推搡,不一会便来得人群最前。人群里全是修道之人,并非泛泛之辈,但被他一推,气息便被牵引开来,脚下仿佛没了根般,是以心下虽怒,却不敢言。门首坐着个小厮,十六七岁的样子,一手持笔一手持簿,也不抬眼便问:“姓名,道源,寿礼几何?”

道源便是道法渊源之意,这唐立谦甚少结交平常百姓,所交朋友大多是修道之人,是以早早便吩咐下来要将来客一一记录在案,而修道界多有诨名绰号,有的念来拗口不堪,是以干脆不问法号,只问姓名道源,据此之后一看便知所来何人。

秦言哈哈一笑回道:“老子名讳追魂,道源讨债,寿礼一个花圈。”说罢手一挥一摆,面前便变出一个巨大花圈。那小厮吓得说不出话来,旁边几个作武夫打扮的护卫也都愣在当场,身后原本乱糟糟的一干人众忽的静了下来。

原来此法名叫化形,非绝顶高手所不能用。寻常化形多是以物化物,练至高深点石成金亦是信手拈来。而秦言所用,却是无形化作有形,且所化之物事实存在,当数一等一的大神通。众人呆愣不过片刻,秦言早已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顾显不知其中关键,倒也不觉如何厉害。

两人进得门来,眼前是片宽广空地,大致数去有近百桌红布酒席,正数间还在加座添席。席间满座,杯觥交错,人人大声交谈,甚是喧哗。

秦言左顾右看,抓耳挠腮,桌前人们正自吃喝,忽闻恶臭,多掩口鼻,一脸厌恶神色。秦言丝毫不以为意,只顾大摇大摆。

正寻摸间,见不远处一人连连招呼于酒席之间,正是那唐士风,只见他满面容光,连连回酒,应酬得甚是体面。秦言冷哼一声,拉住顾显大踏步便走了过去。那唐士风本在举杯回酒,见秦言凶神恶煞般走来,呆了一呆,忙放下酒杯,迎面走来。

却见这唐士风人还未至,便大老远一揖到地,抬脸便是满面笑颜,大声道:“前辈玉趾亲临,聚义堂蓬荜生辉!”那于建李啸二人不知从何处钻出,也是一般的连连作揖,说不出的礼至恭谦。酒桌间听得唐士风的高喊,都转头来看,见得秦言这幅邋遢模样,均感奇怪。

秦言本料他要来发难,心道正合我意,哪晓得对方如此恭谦,是以脸上一僵,倒是不好发作。唐士风见状,更不敢怠慢,忙躬身道:“家父吩咐下来,前辈若今日不来,是我聚义堂缘浅,如若来了,当属座上座。今日家父大寿,好生敞怀,若知前辈亲临,当喜不自胜!请!”说罢便躬身一指内堂,秦言随他所指望去,只见内堂外红毯满路,内堂里富丽堂皇。

秦言嘿嘿一笑,也不理他,拉起顾显大踏步向内堂走去。人至厅外,便见一魁梧老者迎面走来。只见这老者长发花白,皮肤黝黑,双目有神,满脸和气。这老者行至厅口,便不再前,只是驻足打量起秦言。秦言运了口痰吐在红毯之上,那老者见状眉头一皱便既隐去。

秦言领着顾显行至厅前,正要发作,便听得那老者道:“朋友好生让人羡慕!竟寻得如此美玉,小小年纪竟足不生风,所谓万法自然,这般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假以时日必当一飞冲天,当真可喜可贺。”秦言本是来闹事,听得此言便发作不得,面上也松下了些。

只听那老者继续道:“小老儿唐立谦,不知老兄名讳如何?那日小儿归来,说起老兄可是激动的紧。只说老兄你的修为道法可说是生平所见,便是我这个作父亲的也远远不及啊。”秦言面上一冷,哼声道:“唐堂主可真是抬举。我这点修为道法怎比得上你狠辣的随手一击必杀?”

唐立谦丝毫不以为杵,大笑道:“老兄这么说可是谬赞哥哥我啦。道无止境,越精进越是发觉力不从心啊。不瞒你说,便是今日大寿,小老儿也不敢放下修为,清晨便起来修习,只盼大寿来福,能再精进一份呢!”说罢倾身神秘道:“老兄不愿透露名讳,若是有何难言之隐,有何哥哥能帮的上的,一句话,必当竭力相助!”

顾显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秦言所说“一击必杀”本是讥讽唐立谦灭杀妇人咏娥一事,哪料得唐立谦浑似未觉,三言两语竟说得两人好似甚为亲近,不知晓的还道两人许久未见正自寒暄一般。

唐立谦不等秦言回话,便在前引路,三人入得厅来。只见厅内宽阔亮堂,左右两边各摆两个长桌,桌后不过七八人座。中间有一矮台,台前小案,台后设一宽座,当是唐立谦之座。座上众人本在吃喝,见唐立谦引人入内,均纷纷来看。唐立谦引秦言来至上座,秦言看也不看,大刺刺的便坐下了。唐立谦一招呼,又着人搬来一把椅子,顾显道了声谢,便也坐下。

刚一坐下,便听得一人道:“嘿!这世上还有比老二你更脏更臭的人啊!啊呀啊呀,好臭好臭。”

秦言正无的放矢,听得说话不怒反喜,寻声望去却呆了一呆,只见对面长桌后有一软踏踏的黑帽,随着话声上下摆动,声音便从这帽内传出。便这么一呆,这黑帽旁有一顶红帽,那红帽也是这般晃动,说话声却从帽内传出:“我半年前才洗过澡,老二你休得污蔑!”

说罢从帽内伸出一只圆滚滚的粗壮小手,把那帽子一推,露出一张圆滚滚的老脸。原来说话之人身材矮小之极,站在凳子上仍被长桌掩去大半,只露出一顶软帽。只见这人头大如斗,四肢圆滚粗短,圆肚圆脑圆五官,脸上胡子拉碴,耳旁尽是细辫,头颅之大,足有身子大小,顶上之帽更是把头盖住,远远看去甚不协调。那黑帽轻轻一晃,露出本来面貌,跟红帽下这人长相一模一样,便是生气的表情也是一般无二。

那黑帽人听罢大怒,跳起来道:“你是老二,我是老大!我吃的比你多,自然是老大!”那红帽人也是跳的老高,道:“吃的多便是老大了么?不对不对,我尿的远,我才是老大!”那黑帽人道:“我会学狗叫,我才是老大!”说罢便汪汪乱叫,叫声可以假乱真。

那红帽人不服道:“会学狗叫不是本事,我会学狗跑!”说完便跳下凳子,四肢上下翻飞,果真快似闪电。黑帽人气急,跳过去便与红帽人扭打在一起。顾显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黑帽红帽两人本在扭打,听得笑声,身形只一闪便冲到顾显面前,两张圆脸凑得老近,异口同声道:“你笑什么?”还不等顾显回话,那黑帽人猛地看向红帽人,两人又是同声叫道:“你问什么?”

那黑帽人答道:“你问什么我便问什么!”红帽人却说:“我问什么你便问什么!”黑帽人道:“老大先问!”红帽人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老大先问!”说罢,两人又齐齐转头,又是一般的异口同声:“你笑什么?”

红帽人气急,抓得胡子片片而落:“老大先问,老二莫插嘴!”黑帽人点头如拌蒜:“不错不错,老二莫插嘴!”这两人一通胡搅蛮缠,听得众人连连摇头,眼见又要齐声发问,便听得秦言右手旁一人道:“依我看,还是先弄清楚谁是老大才是。”

只见这人三十岁许,敞胸露怀,四方脸,头扎青巾,手捆青带,作寻常武夫打扮。

黑帽红帽两人转过脸去,一齐大喊:“不错!”那人豪放一笑,道:“二位想来是一母双胎?”黑帽人闻言道:“是双生不错。”红帽人接道:“一母却不一定。”众人都感惊奇,不是同母如何能生出这般相像的两个人来。

只是这话也不好问,那青巾汉便继续道:“若是双胎,亦有先有后。先者当为长兄。”黑帽人道:“确是双胎。”红帽人接道:“却没先后。”桌子那边正对秦言处坐着一人,作文士打扮,三十五六的样子,听到此处,插话道:“双生子姓名必有联系,如官宦富贵人家,多为长清幼廉,亦或长安幼康,取其清廉安康之寓意。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黑帽人道:“我叫不是东,他叫不是西。都说东西东西,先有东后有西。我才是老大!你说的很好很对!”不是西大怒,道:“胡说八道!你们说东西东西,我偏要说西东西东,先有西后有东!”不是东怒道:“老二耍赖,老二耍赖!”不是西却道:“不错,耍赖的正是老二!”

众人见状尽皆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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