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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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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西藏的途中,李春江问古中华对罗青竹的印象。他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长相嘛,还说得过去。说实话,让人看不出优点,也说不出缺点。”

李春江说,“你的意思是一般了?看不出优点……那,窈窕的身姿,宽阔的额头,明媚的大眼,椭圆的脸型,高挺的鼻梁,皮肤好得不能再好了,这不算优点?”

“这些,只能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怎么不说,眉心有些浅,嘴巴好像有点不周正,嘴角明显下弯。还有……算了,你看好就好,你们都这样了,不是夫妻胜似夫妻,还说什么长相,一句话,你这样的人只配这样的女人。”

啥意思?李春江问。

“你呀,自己想吧,我是不能说的。”

是,李春江想着,是该认真地想一下,为什么同居两年了不能成为正式夫妻,假如自己坚持领取结婚手续,罗青竹一定不会拒绝的。那么,他心里的障碍究竟是什么?是担心周强出狱后对我报复吗?不是,绝对不是!要知道,一个警察出身的男人不是武力所能征服的,那么,是因为自己根本就没爱过她?之所以与她生活在一起,完全是因为欺骗了她?为了救赎才不愿离开?好像也不是。

此刻坐在电脑前,李春江静心想着这个问题,她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如溪流一般从他心里流过。

罗青竹一九七三年高中毕业后下放到江西共青城下面的一个国营农场,在那里认识了周如生。两年后,两人先后回城,周如生被分配到柠檬酸厂,她分到商业局下属的一个商店。

在农场,两人不在一个队,接触很少,彼此见面知道来自同一座城市,偶尔遇见点头笑一下,仅此而已。

罗青竹回城后,一天,在柜台内整理商品,周如生搭讪地:“你可认得我了?”

罗青竹看了一眼,终于想起的眼神:“哦,想起来了,你回来了没?”

“哝。”他指着工作服上的一行黄字。

罗青竹凑近了,点头:“不错的。”

“那也不如你,站柜台,多好。”

因为有着共同的回忆和怀念,两人的交往从这一次邂逅开始。半年后,交往的内容发生变化,爱情在频繁的约会中潜滋暗长,一年后结婚生子。他们的生活像许多年轻人一样,没有惊奇,也没有坎坷。

这样的平静日子过了八年,命运的列车突然出轨,把罗青竹抛在一片茫然的荒原上。商业局下属所有的商店公开对内部承包。罗青竹和周如生没有积蓄,双方父母都是工人,根本交不起承包所需的定金,只能忿忿不平地等着承包人发落。

那些日子,罗青竹的头发大把脱落。周如生说,哎呀,谁承包还能怎么地,要是连你这样的营业员也不要,能干好才怪呢。再说,承包期只是一年,不行,明年我们也竞争就是了。

罗青竹第一次对丈夫用轻蔑的语气:“你拿什么竞争?衣兜里翻不出三枚硬币,说大话有什么用?”

周如生被噎住,背对着罗青竹一夜无眠。

这一夜,罗青竹也没合眼,不是后悔说了重话,而是担心有一个人中标,这个人叫盛大捷,针织柜组负责人,年长罗青竹十多岁。

罗青竹进柜组多年后,无意间发现一个秘密,盛大捷经常一个人躲在货柜后面整理库存。柜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谁也不在意。一日,罗青竹趁组长请假,快到下班时打扫卫生,一位老营业员让她顺便打扫一个货柜后面。她进去后,发现毛钱有些乱,动手整理。翻动毛线时,发现一个塑料袋子,里面全是商标,感觉很奇怪,随手当垃圾丢在纸箱内,接着把放乱的毛线重新摆放整齐。忽然,发现左边堆着的毛线没有商标,好像都被撕下了。她捡起一个商标细看,是百分之五十羊毛,另一边是百分之百羊毛,每一子儿坠了三个商标,却摘下两个,用来沾在半腈纶半羊毛的毛线上。看着,她心头不住颤抖,两种毛线差价近乎一倍,多出的钱哪去了?

她不敢想,更不敢问。

第二天,盛大捷回来,一头进了货柜后面,急冲冲出来质问:“谁到柜后了?”

罗青竹胆怯地说:“我。”

“你乱翻什么!”

罗青竹不敢出声,老营业员替她解围,盛大捷沉默半天,中午才开口说话:“小罗,以后,整理后面存货的事就交给你了。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整理。”

罗青竹跟着进去,盛大捷小声问:“毛线的事你都看见了?那行,我也不瞒你了,等到了月底,我给你两斤全毛毛线,拿去给你老公打毛衣。”

“我不要,太贵了。”

“没事,我也就是偶尔弄一下,没人知道。来,我教你怎么换商标。放心,顾客懂什么,根本看不出来的,在他们眼里,只认得商标。”

罗青竹太想要两斤毛线了,倒不是给周如生打毛衣,而是想给爸爸织一件毛衣。一连几日,她没事就进货柜后面换商标,眼看换了几十斤,盛大捷还让换。到了月底盘存,盛大捷没有给她毛线,而是赛给她四百元钱。她吓得要死,四百元钱相当于一年的工资,如何敢接收。

“怎么地?你换都换了,还怕什么?拿着,到百货公司去买毛线。记住了,一子儿毛线三个商标,少一个都是假的。”

罗青竹把四百元“巨款”揣在胸罩里,去了几趟百货公司,最终也没能掏出来。一日,盛大捷让她去整理存货,她知道又是换商标,想不去,当着众多营业员不好说不,只能去了货柜后面,不是换商标,而是整理其它物品。不一会,盛大捷进来,看出她的心思,也不劝说,自己换着商标。

罗青竹若无其事地整理商品,过了一会,盛大捷过来,站在她身后,双手摸着她的臀部,说,“你可是与钱有仇?”

她转过身,后退几步:“我们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以后不可以这样。”说着,背过身,从胸前掏出一沓装在信封里的钱,放在货柜上,什么也不说转身离开。

这以后,两人很少说话,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也只是三言两语,就事论事。假如不是改制,他们的关系可能一直这样凌冰的状态延续。

自从参加过商业局召开的改制大会,罗青竹陷入不能自拔的忧虑,万一盛大捷中标,等待她的只能是下岗。局领导在会上公开宣布,所有的营业员一律由柜组承包人聘用,未被录用的人员自动下岗。

一天,盛大捷把她叫到货柜后,她以为,最后的时刻到了,本不想进去,可脚步不听大脑暗示,身不由己跟了进去。盛大捷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做好了公司领导工作,针织柜组由我承包。你怎么想?

“我一个营业员能怎么想。”罗青竹低下头。

“青竹,你是知道的,今后营业员的工资都由我发,这个柜组留下一半人都是多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也没什么好隐晦的,你要看得起我就留下,看不起,咱们从此分道扬镳。”

“我从来就没看不起你,怎么说这话。”

“你不要装糊涂。现在什么年代了,两个人走近一点有什么?实话实说,在这么多营业员中,我只喜欢你一个,何况,我也不要你离婚啥的;你要同意,我每月除了工资再多给你三百元。”

罗青竹沉默了一会,说:“我只能同意好好干,其它的不行。”

盛大捷哀叹一声:“好吧,算我们没有缘分。”

罗青竹下岗了,但她并不后悔,她觉得自己为丈夫守住了贞洁,也守住一个女人的尊严。她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不敢出门,不敢见熟人,甚至不敢见亮光。深夜,她独自一人坐着问黑夜,我做错什么了,为何要如此惩罚我?

这段时候,周如生在家里总是小心翼翼,偶尔也劝她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找点事做。她说,我一个国营职员,没脸找工作。就不信,国家从此不管我了。

“好,你不去找,我去找。”

两个月后,周如生回家兴奋地说:“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什么单位?”

“不是单位,我朋友开了一家餐馆,你去当服务员。”

罗青竹听了,楞了片刻,眼泪气出来了:“私人的!小饭店!跑堂的!你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周如生张口结舌,无奈地摇头,不再多说一句。

以后的日子陷入冷战。周如生上班,出差,回家吃饭睡觉,罗青竹白天昏睡,晚上彻夜静坐。终于一天,为了儿子开家长会的事,夫妻发生激烈争吵。周如生让她去给儿子开会,她说没脸,不去。

“我要上班,不然,全家人都得饿死!”

“死也不去!”

周如生一怒之下把家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营业员吗?”

“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只剩下一点尊严了。你若嫌弃,离婚就是了。”她决心已定,离了婚马上去死。

这以后,两人中止了夫妻生活,不是周如生故意,而是罗青竹执意如此。这样的“执意”,本质是让丈夫知道,她还是一个女人,有着别人无法替代的价值。然而,令她伤心的是丈夫接受了这个挑战,从不流露妥协的迹象。

不久,周如生升为科长。她想,该是自己妥协的时候了。谁知,她的委屈,主动,却换不来丈夫的回应。糟糕的夫妻生活又多了一层“霉变”,她的心在岁月中一点点死去。

当了科长的丈夫比过去更忙,几乎长期出差,即便在家呆上几日,白天不回家,晚上很晚回来,上了床到头便睡。有时候,她靠在床头,看着酣睡中的丈夫,心里问,你怎么啦?难道也像盛大捷,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人?不然,为何对我这样?早知这样,我不如答应了盛大捷,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唉,看来,人的尊严不是靠品质,而是靠金钱才能保全。难道说,我这辈子就这样完了,人过中年就蜕变成一个没有工资的保姆?

生活的惩罚还没有全部落下,几个月后,儿子初中毕业,说什么也不愿上学,闹着要去嵩山少林寺学武术。周如生暴怒,痛打儿子一顿,没成想儿子还是不辞而别。

罗青竹几乎疯了,与周如生大打出手,竟然失手用茶杯把周如生的头打破。看见了血迹,罗青竹才冷静下来,跑到儿子房间,关门大哭。

三天后,儿子从郑州打来电话,说,不怪爸爸,也不怪妈妈,自己喜欢武术。罗青竹哭喊着让儿子回来。儿子说,不可能的!既然出来了,就不可能回去。

儿子走了,家彻底空了,罗青竹整天呆在儿子房间,呆坐,不厌其烦地整理衣服,书籍。有时候,捧着衣服,嚎啕大哭。

过了一些日子,她开始翻阅儿子的书籍,这才发现书柜里,床底下全是武侠小说。原来,儿子是被这些书害的。为了说服儿子,她开始阅读。渐渐,她喜欢上了这些书籍,仿佛发现一个迷幻的世界,那里有着自己前世的足迹和喜怒哀愁。

一年下来,她看完儿子所有的藏书,觉得不过瘾,没事到书店闲逛,希望能发现新的世界。

武侠境界覆盖了过去的人生记忆,她开始懂儿子,也开始了新的困惑。儿子可以追求,寻觅,自己呢?什么也不能做。现实的生活与爱恨情愁,刀光剑影的世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栅栏,可怜自己人近中年,没有资格翻越这道低矮的栅栏。

旺盛的精力,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狭窄的生活空间,形成强烈的反差。有时,她恨不能离家出去,去一个庙上削发为尼,把丰满的后半生在香火和钟声中度过。她的内心浩如烟海,表面上一如既往,平静如水。

一天,她行走在江边,一位中年男人过来,可怜兮兮地说:“大姐,求你帮个忙。”说着,从手怀里掏出一个玉镯,说,“这个玉镯是我要送给妻子的,因钱包丢了,不得不忍痛割爱,把它卖了,换点回家的路费。钱,你随便给。”

罗青竹看着玉镯,明知道是假的,心中的孤独和狭义热肠迫使她接过来,看了又看,戴在手腕上,顿时,体内导电一般地温暖。她毫不犹豫掏出衣兜来的四十多元钱,递在男人的手上,情不自禁地说,“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钱不多,噢,要不,我把耳环也给你,拿到别处兴许能换点路费。”

男人很感动,似乎看出了什么,拿了一对耳环,说,“大姐,你是一个好人,我能拥抱一下你吗?因为,我实在没有什么能感谢的。”

“不要了吧。”

男人慢慢靠近,紧紧拥抱着她:“大姐,你是我今生遇到的最好的女人!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

她回到家,把玉镯捂在胸口,想着,这是那一辈的缘分啊,不知今生是否还能见面。她明知道这个人是骗子,假玉镯不值十元钱,可她宁愿相信这是前世的缘分。真?什么是真?自己的丈夫是真,能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吗?钱?钱是来干什么的?再多能买来一个永远忘不掉的回忆吗?

柠檬酸厂转让后,周如生的收入颇丰,每月给她的钱花不完。生活没有了经济压力,工作显得无足轻重,唯一的焦虑是孤独。有时候,实在憋极了她会着意打扮一番,去人群密集的地方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能有人主动上前搭讪。每次出去,除了带回一身的疲惫和失望其它一无所获。

夜间,她把玉镯在身体上摩擦,回忆着江边那个男人的样子,重温他紧紧的拥抱。一次,她发现玉镯在腹部摩擦时,体内莫名地释放出快感。这是一种女人高-潮的前兆,她激动地喊着,纵情地释放着。

这个夜她睡得很沉,沉到了生命的原点。感觉半梦半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但她还不愿醒来,知道自己睡在床上,可江边遇见的那个男人清晰地躺在身边。她问,你是哪里人,怎么一去不回了?你可知道我常常想起你?男人说,我是泉州人,为了生计走不开,所以不能来看你。

她说,那我去看你,可以吗?

可以。

男人说完起身走了。她想起身拉住他,可是怎么也起不来,似乎有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胸口,挣扎了一会,她才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浑身瘫软地一动也不能动。

坐起来,无意识地冒出一句,“我要去泉州,验证一下这到底是他托梦,还是自己太想他,一个人做梦。”

她离开家,无须对任何人说,儿子不在家,丈夫出差,十天半月不回,其间不会给她一个电话。

起床后,吃过早饭,她开始犹豫,梦能信吗?假如他告诉我是泉州人,有联系地址,去了还有可能见面,若纯粹是梦,跑那么远岂不是白花路费。算了,不走了。

这个决定刚下,心里一阵阵地难受,感觉若不去心里的难受会发芽,生根,肆意疯长下去。

唉,出去走走吧。她对自己说。

出了门,不由自主地朝着江边方向,她走着,心里有了期盼,说不定他来了,就在江边等着我呢。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地来到南河大桥,顺着江岸一直往南走,到了会面的地方,眼前除了滚滚的江水,只有几只鸟儿从面前飞过。

她坐下来,把手腕上的玉镯退下,双手捧着,泪水一颗一颗落下。她一直这样坐着,每当要起身的时候,总感觉那个男人马上就过来。

想着,她把目光痴呆呆地送往江面。春天,满江激流涌动,江水淹没了河边所有的植被,惟独江湾不远处因江水携裹的泥沙形成的小岛笼罩着一层透明的,变幻的紫色雾气中岿然不动,岛上生长着茂密的柳树,各类鸟儿盘旋在小岛上空,寻找落点。大一些的柳树垂下无数根柳枝,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短浅的波纹。树丛下,嫩草青青,欣欣向荣。

看着,她眼睛有些酸涩,慢慢仰起脸,目光越过江对岸的山峦,投向更远的地方,天边飘着一层渔网似的炫丽烟云,遮住没有血色的太阳,隔着一片浅灰色的云朵,却是万里晴空。

“该回去了吧。”她轻声说。

“不!我一定要等,今天他若不来,我就把所有心思都抛到江中,永远不再想起。”

她这样的话说了上百遍,直到夕阳西下,她的心终于死了,一丝活力没有,只有一遍遍誓言被遗忘在江岸。

回家的路很长,很慢,有一个潜意识在提醒她,这样不行啊,对他的感觉已经长成了一块肿瘤压迫在心头,我不相信梦还能相信什么?

上了南河大桥,一辆长途卧铺客车停下,对着桥头的行人大声喊着:“泉州,福州。”

罗青竹忍不住跟了一声:“泉州呀!”

“是,泉州。大姐上来吧,正好还有一个好位置。”

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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