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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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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打车直奔火车站,买票的时候,罗青竹才说话:“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不能为了我,让你们父子反目……”

她说了许多隐忍的,顾全亲情的话,可还是没有阻止李春江买了两张去赣都市的火车票。

罗青竹看着车票,身子突然晃了一下,用弯起的手指头捏过去,龛动着鼻孔,眼里布满绝望,湿润的舌尖舔了舔抖动的嘴唇:“别送我走啊,好吗?”

“不是送你,而是送我们,送别我四十五年的生活!”

“不!你不可以一无所有——那样,我会彻底失去你的。听我说,你不能丢下工作,丢下孩子!请你拿出拯救周强的宽容,仁慈和耐心对待自己的儿子吧!听我的——你就在原地等着,哪儿也别去,我去去就回。”

初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她能去哪?

李春江猜想,她这是要给李晨通话,想说服李晨,让我一个人回家,至于她自己,怎么都行。

李春江觉得她这是自取其辱,不阻拦,就是想让她碰碎幻想,义无反顾地把未来交给两张薄薄车票。

望着她的背影,李春江的泪水涌了出来,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丢下这个可怜、善良、孤独无助,满心创伤的女人。这与爱情无关,对她的承诺关乎自己做人的原则。

“该死的窝藏犯,可把我害惨了——”

李春江对天边骂了一句,话音刚落,罗青竹突然站在面前,脸色青中透黄,两颊泪痕沥沥,鼻尖上蒙着一层薄汗,嘴唇泛起一层勉强能看出的苦笑:“好啦——走,走吧。”

李春江想问,你是怎么说服李晨的?

因为车站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只能把话咽下,往退票窗口望了一眼。

“别退了,留着做念想。”

上了出租车才知道,罗青竹没给李晨通话,而是找了一家宾馆。

入住后,罗青竹耐心地说:“我们不能回去,赣都什么都没有了,这里有你的儿子,工作,还有唐嫣姐的坟墓。明天你回单位上班,我去找门面,开一家饺子店。”

唐嫣是李春江的结发妻子,为了保护丈夫,她付出了二十四岁的生命。

罗青竹说了许多,句句泪珠一般落在李春江心上,让他不能违拗。

刚上班的那些日子,所有的朋友都来劝李春江迷途知返,让他纳闷是,古中华有意躲着,好像藏着一份“认可”等着他高价赎回。

王轶臣找李春江喝过两次酒,他不提罗青竹的事,李春江更不愿意提,两次都是一瓶酒分两下,他一杯,李春江一碗,酒干人醉,相望无语。

罗青竹用两个月的时间,开了一家“孔府饺子店”,李春江和她住在店内二楼。在赣都,李春江为了接近“犯罪嫌疑人家属”,开了一家“孔府饺子店”,在店里粘上了罗青竹。如今,她为了能与李春江在一起生活也如法炮制,所不同的是,她想获取的东西隐藏在混沌,浮躁的世俗意识中。

有人说,不幸的生活是文学肥沃的土壤,李春江不敢说自己不幸,至少罗青竹是不幸的。丈夫欺骗了她,利用龌蹉的手段逼她离婚;儿子亲手把一位年富力强的企业家推下山崖;对她,李春江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利用她的感情诱捕了她的儿子。如今,她为了一份感情,只身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用微弱的力量撑起一个店面。

真正的不幸不是**的感受,而是灵魂浸泡在亲人的泪水中。

李春江经常半夜醒来,看见熟睡中的罗青竹脸上有泪痕。白天她脸上总是含笑,顾客需要笑,李春江苦闷的生活也需要笑,因此她只有在梦里哭泣。

一次,李春江忍不住唤醒她,说:“明天去领证吧?”

“等着吧,等周强出狱——”

“为何?”

“结婚总该有亲人在场吧。”说完,她很快入睡。

李春江却睡不着,看着她,心里说,总该为她做点什么的,要不,把她的事写出来,至少,让自己的亲朋好友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值不值得爱。

这一刻,李春江豁然明白自己想写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发自内心的救赎。

开始,李春江就是怀着一颗救赎之心写作的,谁知,写着,罗青竹渐渐淡出了文字,王轶臣的女儿王晓寒;杀人犯周如生;同时与母女发生性关系的郭连成,还有为了躲避牢狱之灾,用心计害死丈夫至今逍遥法外的许颜芹。当然,那位年轻漂亮,才华卓著,义薄云天,让柠檬酸厂起死回生的张雪梅更是浓墨重写人物。同样,那位被继父霸占多年,历经磨难,险些颠覆“清源生化”的乌兰格格奇和那位蒙受屈辱,舍去贞洁,把周如生逼上绝路的祝姣曼也伴随他的泪水跃然为墨。

那段时光,为了对书中的人物负责,李春江多次去见王晓寒,拐弯抹角问一些他想知道,必须知道的事情。李春江比王晓寒大十一岁,比着她爸,她尊称李春江“李叔”,有了这层关系,有些事她本不想说,迟疑过后还是勉强地说了。

一次交谈后,她喊着只此一次的微笑说:“李叔,你进了文联,你不会把我的事当素材吧?”

李春江说:“不会,不会的——要是那样,你爸和古老家伙不宰了我才怪。”

但是,写其他的人,李春江可以凭着从罗青竹那里获悉的素材,略加补充,基本上可以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好比一张残破的渔网,只要纲在,大部分网在,剩下的就是用逻辑的梭,思维的线织起来,与旧网没有什么区别;写王晓寒太难了,逻辑的梭,思维的线统统用不上,最终导致写作停止。

停写了一年,罗青竹的店越开越红火。李春江的一些哥们渐渐接受了她,见了面都会喊一声“嫂子”或“弟妹”,只是李春江儿子始终不松口。

这年春节前夕,李春江去省文联开会,坐在下面听着一些作家高谈阔论,不由想起中断一年的“实案录”,心不由隐隐作痛。这么多作家苦于没有生活,而他心里装满了一百多个人物,他们在时代的漩涡裹挟着,为了活着或笑里藏刀,或肝肠寸断,或献计献策,或煽风点火。在他们中间,有为了尊严,披肝沥胆,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的大丈夫;有为了蝇头小利,不顾廉耻,舍弃贞操的市井女人;有超脱金钱,立志于产业实现人生价值,直至付出生命的知识分子;有为了私欲,最终走上不归之路的企业精英。一桩桩,一件件撕心裂肺的往事,都是他亲眼目睹,而且,每一件事都带着时代的鲜血,岁月的创伤,简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自己为何不敢写呢。

写!一定要写。哪怕写出来就死,也认了!人嘛,来世一遭最要紧的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死后,骨灰与狗粪没有任何尊卑之分,在大自然中一切没有生命的物质都是养料。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李春江去了濠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用了三个小时的等待,拿着一张脑外科专家挂号单,理直气壮地走到王晓寒面前。

王晓寒揉着眼睛,问:“怎么啦?”

“脑子里有病。”李春江说。

一只修长的手指僵在眼眶边,王晓寒眼皮颤动,好像在抖落幻觉。

李春江把手上的挂号单递上,说:“没错,是我——李春江。”

她一下起身,原先凝结在脸上的严肃,安详,瞬间散尽,抹过桌拐,惊讶,关切地:“李叔——您怎么了啊!”

“我不耽误你的时间,说了病情就走。”

王晓寒紧张地看着李春江,竭力用抚慰的口吻:“放心,有我呢。”

“脑子里的病,你都能看吗?”

“能,能的——您先说一下病情。”

李春江不敢直视她明亮、关切、审视的眼睛,低头说:“可能是脑神经出问题了,假如不做了这件事——会死的。”

她慢慢离开,没有回到座位,走到窗前背对李春江,声音如伤口蠕动的流血:“知道你现在的工作需要写,依你的生活阅历,何不写点侦探方面的文字?那样的话,若是遇到什么难题,我爸和古叔他们都会帮你的——”

李春江仍然低着头,用犯人回答审问的口吻说,“我根本就不会编故事,更没有心思写侦探小说,就是想写一下罗青竹,还她一个公道,清白——你知道的,她太苦了。”

“是这样——那你就写呗,关于她,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问题是,人不能活在真空,若是没有了生活背景,她所有的行为都没有支撑。晓寒啊,你们为何都这么自私,自己经历的曲折,曾经有过的苦难,为何不能如实地告诉后人?至少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代人在社会变革的过程中遭受的精神折磨。”

王晓寒猛然转身,严肃地:“李叔!外面还有许多患者,我不能占用他们的时间。”

李春江站了起来,豁出去的语气:“别看你每天在人脑袋上动刀子,殊不知你的脑子里也有肿瘤,而且不止一个,封闭、虚伪、自私!一个个的——宁愿把自己生活经历带进坟墓,也不想让后人借鉴。好吧,好吧——安南山死了,张雪梅死了,周如生头上一声枪响,你的心愿都实现了!可怜啊——可怜!早知这样,老子就不该欺骗罗青竹,把她本来能逍遥法外的儿子绳之以法!早知这样,就该让死去的人死不瞑目!”

说完,李春江怫然而去。

一个星期后,王晓寒差人送来一个沉重的皮箱,里面装满她和张雪梅的日记。

看着,李春江周身的血骤然蒸腾,伸出哆嗦的手随便拿起一本,打开扉页,一行隽永挺秀的钢笔字精灵一般地扑入眼帘——“心灵之树——六十”,落款是张雪梅。

尽管李春江很想把日记上的文字选抄点滴,总觉得,这么做与乞丐咬施主的手指没什么不同。再说,他的文字如同海滩上的沙子,松松散散,没有生机,没有灵气,有的只是僵死,腐烂的鱼虾,怎么可以与高级知识女性那带着花魂气息的文字放在一起。

李春江用了二十多天,看完六十五本日记,仿佛一个盲人经过二十多天的手术,解开绷带的瞬间,忽然看见天空、太阳、月亮、河流、草原、高山那么惊喜。

一句话,没有王晓寒送来的日记,李春江无论如何也写不出“实案录”。

真正的文学作品不是哪位作家闭门写出来的,而是一个时代在某一个节点上,各种要素汇聚在一起,自然而然的产物。

合上最后一本王晓寒送来的日记,李春江自言自语地说。

现在只剩下一个疑点,古中华与谋害亲夫的许颜芹到底什么关系?若不然,以古老家伙的为人,不可能让许颜芹逍遥法外。更可疑的是,许颜芹多次借着向王晓寒汇报工作,偷偷约见老家伙。

李春江无心追究谁的法律责任,更不会做私家侦探,想的是对自己的文字负责。为了套古中华的**,他选一个国庆长假约古中华去西藏旅游。古中华听了,高兴地说,“哎,兄弟,把王局长拽着。”

“不干——”

“你傻呀,带着大资本家的老爷子有什么不好?你出倡议,我拍板,王局长出钱,有什么不好。”

“你才傻——他这个人,快退休了感觉还那么好,有他在,我放不开。”

古中华“嘿嘿”地坏笑,意思里隐藏着狎侮。

“不去算了,我一个去。”

“好,去,去去——”

那次旅游,李春江略有收获,总算弄清楚了古老家伙与小他十六多岁的许颜芹的关系。不幸的是,回到了家,当门空地上放着一个大铝合金洗衣盆,里面大半盆焚烧过的稿件灰烬。

李春江眼前一黑,一点不心疼稿子,心疼罗青竹,仿佛看见,满盆的火焰不是来自罪孽的稿纸,而是一个女人喷血的心脏。

顾不得关门,李春江一口气跑到饺子店,只见几名工人在换招牌,罗青竹走了……

李春江回到家,走进罗青竹用勤劳,泪水和笑脸换来的房子,开始寻找她留下的只字片言。遗憾的是,他把家翻了底朝天,什么也没发现,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她的东西一件也没落下,哪怕是一根头发。

想去找她,这是无法克制的,理智告诉李春江,罗青竹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即使找到了,对她来说,只能是变本加厉的伤害。如同一支毒箭射中心脏,箭手顺着伤口探寻深度一样。

唉!我不该那么诚实,只要在文字上稍加修饰,就像弓箭偏离一寸,射出的箭有可能与她擦肩而过,就算射中胳膊,也不至于毙命。这下好了,明年周强就刑满释放,他的自由将意味我的死亡。

李春江这么想。

家一旦没有了亲情与坟墓没有区别,反正我是一个对生活失去索求的人,未来只有一件事——死。横着是死,站着也是死,索性在周强出狱之前,把“实案录”写出来,而且毫无顾忌地写,听天由命了。

李春江心一横,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在书桌前静坐两天,一个字写不出来,脑子里仿佛落了一把锁,他被锁在门外。

第三天,李春江买了一个玻璃器皿,把书稿灰烬细心碾碎,收装,摆放在书桌一端,期待物质不灭定律在眼前出现,让消失的文字复活,幽灵一般依附于笔端,重新活在纸上。

几天的等待,实验结果出来,文字构成的生活片段彻底消失在灰烬中,一种生死别离的孤独在灰烬中萌芽。

苦恼了一个多月,最终从物质不灭定律中找到活下去的支点,失去的就让它失去,好在往事历历在目,不要技巧,不要灵感,老老实实复原岁月在那一个城市,一群人,在利益分化中所承受的一切。

李春江对安南山一点不了解,脑子里只有罗青竹描述的印象,当时,她静默许久,眼里变幻着欣赏,崇敬和惋惜的眼神,说:“他呀——那可是男人中的极品,英頎的身材,微长的脸型,高挺的鼻梁,眼睛虽说不大,深沉,凝重、偶尔露出善善的,暖暖的亮光,让人感到无限地包容。说起正事来,目光如正午的阳光,声音抑扬顿挫,让人心悦诚服。哎呀——我说不好,还是用张雪梅的话吧,翩翩如鹤,温良谦恭,深沉内敛,几近完美。”

在这之前,李春江只知道王局长的女婿是一位军人,参加过对越反击战,因为立功,被部队保送军校深造。在李春江当所长的时候,安南山从营长一步晋升为团长。古中华说这话的时候,顺带挖苦,“春江,别当了所长就合不上嘴,王局长的女婿小你十多岁,当团长了,你一个鸡屁股大的所长,值得摆桌子,开酒瓶吗?”

时隔不久,忽然有一天,李春江记不清听谁说的,王局长的女婿转业了。李春江当时不信,一位三十来岁的军界精英怎么就转业了,莫不是犯事了?闷了几天,还是忍不住打电话问古中华,得到的答案是,“不是个熊吗?高头大马,辉煌前程,一头撞在裁军上,一个整编师一巴掌打散,何况一个团长。”

“呀,太可惜了。不过,也没啥,到我们局就是了。”

“王局长也这么想的,可谁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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