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是巴黎最盛大的节日。大大小小的教堂、商铺，都挂出了MERRYCHRISTMAS的横幅，种种商品，都和圣诞结下了不解之缘。比如内衣被叫做“圣诞内衣”，快餐被叫做“圣诞快餐”……医院也被称作是“圣诞诊断”。人们的生活，都被圣诞的换了包围着，圣诞过后，是普天同庆的元旦节！

段书淳穿上她新设计的孕妇露脐装，小心翼翼地走下楼，坐上单璟谋的劳斯莱斯。虽然还有一些孕期反应，但是比前阵子好多了。天气寒冷，她在里面穿了一件毛衣，但是丝毫没有遮住那丰满的孕育的肚子，反而显得更加饱满了。

可是到了医院，医生却报告了一个惊讶的消息：“我们听不到小孩的心跳。”

“什么？听不到小孩的心跳？你这是几个意思？今天是圣诞节，不是愚人节啊！”医生说了听不到小孩的心跳，但是没有确定胎儿已经死亡。因为他只报告他所知道的。

“我们无论如何都听不到小孩的心跳。不知道您太太是否感觉到了不适的症状。”医生客观地说。

“你才有不适的症状！你全家都有不适症状！”对胎儿的在乎已经超出了单璟谋情绪控制的范围。他按捺不住，站起来，对医生大吼。

“单先生，单太太，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希望你们能够冷静地接受进一步的检查。”不知是因为对中文不熟悉，还是多年的行医习惯，医生仍然是那样彬彬有礼，一字一顿，不紧不慢地对他们说。

“不是已经保胎了吗？怎么又说有这样的事情？你给我小心点，要是我的孩子没有了，我拿你陪葬！”单璟谋已经顾不得什么天理人情，指着医生的鼻子说。

“陪葬？好，陪葬。”医生不知道是听不懂这个中文的意思，还是不理解他的无理取闹，低声重复了几句他说的话。在医院，医疗纠纷是经常出现的。每天都有人生病，每天都有人离开。很多家属会因为自己亲人的离开或是难受，对医生做出一些不合情理的事情来。医生是救死扶伤，但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很多本来不该承受的担子被活生生地推到了医生身上。医生只能背负这样沉重的使命。好像这种情况，就算明知陪葬是不可能的，但是医生也不能直接拒绝他。因为一来患者和家属本身情绪比较激动，二来他们说的也不会算话。

单璟谋尽量缓和语气跟段书淳说，放心吧，宝宝，宝宝的宝宝是不会有事的！他搂着段书淳的臂膀，又隔着绒绒的毛衣摸摸她的肚子。

“不要动，疼！”段书淳的表情已经由不相信变成了悲伤。没有检查好像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接下来是一系列复杂的检查化验等待。

护士冷冷地告诉她说：“我们发现孩子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很久了，可以确定是死胎。我们必须对你进行引产。”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应该是胎儿发育不全，和腹中缺氧所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引产的，万一它还活着，你们拿出来都会被你们害死的！”段书淳握紧拳头说。转身就要带单璟谋离去的样子。

“您听我说，段小姐。如果你不及时引产，这样对你会很危险的。你那么年轻，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啊！”护士安慰道。

单璟谋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机智勇敢，一个人坐在医院的凳子上，久久地发呆，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他当然希望她好，但是他也接受不了孩子已经死了的事实。

在医生的百般劝阻之下，单璟谋签了手术同意书。他抚摸着麻醉了的段书淳，一直走到手术室的门口。

根据当地医疗管理的规定，他们连孩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超声波里面的图片，算是孩子唯一的遗照。

孩子啊孩子，你可知道你的带来给这对小小的夫妻带来多少期望？你可知道你的到来，甚至还治好了你妈妈不能用力的右手，让她重新圆了设计师的梦想！可是，你怎么这样就匆匆地走了？连给妈妈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连妈妈对你说一声谢谢都不要听？

外面是满天的烟花。璀璨的烟火把巴黎的铁塔和塞纳河装点得像仙境一样美丽。可是在那种闪亮的光线里，更能让人感到世界的缥缈和生命的脆弱。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老老少少的人，都在欢天喜地地庆祝圣诞，迎接新年。可是在城市附近的白色楼房里，却有许许多多的人为自己的亲友牵挂、担心。你们不可以对他们说新年快乐，因为他们的新年根本就不快乐！也许明年的新年会快乐的，但是今年的新年真的不快乐！

单璟谋扶着段书淳走出医院的大门。沉重的打击，狠狠地在她的心里碰撞，那种心里的怀念，早已超过了肉体的疼痛。她满脑子都是她的孩子，忘记今天是圣诞节，忘记自己在医院里。只是跟着单璟谋浑浑噩噩地，挨过去。

段书淳用最慢的速度在公路上开车。他和她真的不想走。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还在那个医院里。他们只想慢慢地回去，慢慢地走。因为离家远一点，就离医院近一点，离医院近一点，就离自己身体里的孩子近一点。

她的露脐装性感的肚脐无精打采地瘪了下去。原来做好的露脐装，变成松松垮垮的呢绒大衣。活泼的胎儿，好像是一场美丽的梦，还来不及触摸，就已经理她远去。她抱着车上的抱枕，默默地流泪。多少次，她摸过这样鼓起的抱枕，和自己的肚子一样饱满，一样充满弹性，可是现在，只能摸抱枕了。

拖拖拉拉的，劳斯莱斯已经到了花园楼下。单璟谋轻轻地停下车子，没有任何刹车的反应。段书淳抱着抱枕出神，他在驾驶室看着她出神。他习惯性地把头伸出窗外，可是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这次他爱的人在车里。他的孩子已经不知道在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