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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东方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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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叶子让狗娃教妹妹、弟弟识字儿、数数儿,可二狗却不感兴趣,光知道玩,甚至还和邻居家的孩子打上了架。这时村里还没电视机,也很少有收音机,捉迷藏、玩泥巴、看画本(也就是小人书)、听故事便是孩子们平日里的乐趣所在。梁家婆婆虽然说当年是带着儿女讨饭过来的,但老人家早年生活在大户人家,不说念过书吧,至少耳濡目染的也有些个文化,所以,还能给孩子们讲些个比如杨家将呀、薛仁贵呀、岳飞呀,头悬梁、锥刺股之类的故事。

这时候村里的娱乐活动很少,除了小伙子们打打篮球、正月里唱一唱戏,偶尔,公社电影队来放场电影,还有县里的盲人宣传队来说一说书。几个盲人拄着拐杖、挎着二胡、背着板鼓,转村子说书。村里给他们安排住窝,吃派饭。盲人不识字,说书的内容都是口口相传,很生动,引人入胜,孩子大人都喜欢听,即使天儿凉的时候,也能坐在露天听到半夜不睡觉。庄户的娃儿就是在这样清苦而自由自在中一天天长大的。

这天,也就是狗娃刚上小学三年级不久,老师要带他和班上的一名女同学一起去邻村学校开一个德、智、体开门办学的会。一大早,狗娃拿来本子和铅笔,又从圈里取了个馍(圈,是柿子湾一带用于放馍的器具,多是铸铁做的),切了一截大葱,用妈妈做的书包一装,便骑上自行车,跟老师和同学走了。

初春的天儿,西北风刮着,很干燥。会是在人家学校的大操场上开的。黄土碾压成的操场上,站满了来自各村的老师和学生。老师介绍经验,学生发言,领导讲话,高音喇叭格外响亮。虽说不冷,但不时被风刮起的浮土让人张不开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师和学生都是各吃各带的干粮。但狗娃没有吃,他说他不饿。其实,狗娃并不是不饿,他也带了干粮,可他硬是不肯从书本里掏出来吃。就这样,狗娃饿着肚子开了一天会,直到后半晌才随老师和同学回来。

许多年后,狗娃半开玩笑地说出了个中缘由。原来那天他看见人家掏出来的馍都比他的好,人家都是玉米面和小麦面和在一起蒸的发糕,又好看又蓬松又好吃;唯独他带的馍是用纯粹的高粱面蒸的馍,又难看又硬又不好吃。他不好意思掏出来,硬生生地饿了一天。的确,纯高粱面的馍不仅难看,黑乎乎的;而且几乎很难发好,冷了的时候铁瓷难啃,可如果蒸一下又粘手。所以,一般人家有点条件的,在做高粱面馍的时候,都会在里面掺点麦面,这样能发好,色泽也稍微好一些。

这年夏天的一个下午,云岭的村门口上聚了不少人,十几辆小平车、几辆胶皮马车陆续回来了,青壮年吆喝着小心翼翼下着电线杆子。和电话线杆子不同的是,这些电线杆都是钢筋水泥做成的,又粗又长又重。庄户人笑逐颜开,村里要通电了。不几天,参加培训的电工回来了,电线杆子在大街小巷竖了起来,很快电线便拉进了各家各户。贵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只大灯泡,回家一装,亮极了,可不一会儿灯丝就烧断了。换一只又换一只,接连把几个灯泡都报废了。不解之下,贵娃拿着烧坏的灯泡去找了电工,才知道自己弄来的灯泡都是110伏的,不能用,闹了个笑话。

没过多久,村部里又装上了扩音机,高高的大树上架起了高音喇叭。高音喇叭成天价响着,不是通知开会、喊什么人到村部,就是播放样板戏唱片,难得清静。不过,到了春节,这对台子上唱戏格外好,明亮的电灯,响亮的扩音,庄户人看起戏来可真过瘾。

日子过得也快,一转眼过了阳历新年。这天,公社来人召开社员大会。天气冷,全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带小凳子的带小凳子、带玉米叶垫子的带玉米叶垫子,坐在大队部门前的院子里。大队部坐北朝南,门前支一张单木桌子,一条木板凳。村支书、村革委会主任一左、一右坐在板凳上,公社干部坐在板凳中间。先是传达上级文件,“三要三不要”,说是要团结、不要分裂,不能再闹派性了,要抓革命、促生产。然后又宣布了一个公社的决定,说村里人口多,不好管理,决定把每个生产小队一分为二,化小核算单位,这样有利于调到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会后,又开了村干部和小队干部会。随后,便这一派那一帮的,各自自由组合,原来的四个生产小队分成了八个生产小队。耕地、牲口、打麦场和胶皮车什么的,也按各小队的人口多少,重新进行了划分。你还甭说,公社这一招还挺灵的,各小队之间暗自比赛起来,看哪个队人心齐,看哪个队干得好,村子里的风气正了许多,吵架的少多了,打架的也更少了。庄户人打心眼里舒心。

这天,才下过一场难得的春雨,没法上工,井台子的槐树底下聚了一帮人,搅水的搅水(虽然村里有了水池子,也就是村里说的自来水;但老井里还有点水,这水好喝,庄户人还是喜欢来老井搅水),插方的插方(插方,类似于象棋的游戏,就是在地上划出象棋的棋盘似的方格子,双方在里面走柴棒和小土块比输赢),聊天的聊天。

“哎,还有啥消息?”“消息?大道消息还是小道消息?”“毬的,大道的还要你说嘛,成天价开会不就知道了,还用你说嘛。”“嘿嘿,你这消息灵通,说说看,和咱有关的。”“有关的?那啥叫有关,啥叫无关呢。”“哎,你不那个一下,人家就讲啦,这才不是的。”“哎,那谁,把你那烟锅子拿来,敬上一锅子。”“毬的,大家听哩,凭啥让额掏烟呢。”“这才不是的,你那好嘛,还说哩。”“哈哈,额这头道烟都给你们给消遣了。”“哎呀,拿来,你不是那种小气的人。”“那倒是,来,给咱这先生尝尝。”“哈哈,额也不是非要吃你这一锅子。有好的嘛,当然好了。”“好了,吃上了,就赶紧说吧,大家都等着哩。”

“哎,你们听着哦。”“哎呀,赶紧说哩咯。”“额听说安徽什么地方把地都分了。”“真的假的?”“毬的,额谎你们干啥。”“咋分的?”“听说那地方比咱这儿还穷。”“哦。”“毬的,人说那穷山恶水出刁民嘛。”“你这胡毬说哩,这和穷山恶水沾不上边儿。”“哎呀,甭打岔,继续。”“到底咋回事?”“听说人家村里觉得这在一块儿上工不行,就把地分到个户了。”“哦。”“你猜怎么着?”“咋?”“分了以后,就没人要饭了。”“要饭?”“啊,那地方可苦焦哩,从前出过一朝顶,就是要饭的出身。”“毬的,朱元璋嘛。”“哦。”“外肯定了嘛,地分到个户呀,都好好种地了,够吃了,谁还要饭呢。”“就是,在这队里,就弄就不好。还是分到个户,一准都干得好。”“外还说哩,给自家干哩,谁不好好干呢。”“那可是。”

“哎,那敢上头就不管呀。”“毬的,没人要饭了,那还不是好事嘛,谁管呢。”“那倒是。”“毬的,甭听他胡说,上头怎么可能不管呢。”“就是呀,谁敢冒这险呢,上头还有上头哩。”“一准是人家的那上头替老百姓说话。”“听说各家各户都按了手印。”“哦,最起码人家那村干部替老百姓撑腰哩。”“光是村干部不行。”“那倒是,恐怕县里省里都是那个。”

“那你说的那,咱这块儿也快了?”“不知道咯,反正上头也没压制。”“外呀,上层恐怕就有那意思。”“谁知道呢。”“知道不知道都在其次。”“你这说毬的,额就不信毬这着哩,还其次,那啥是主要呢。”“毬的,主要就看咱这里呢。”“就是,这队里,你眊那出工不出力的,就弄毬不好,老是不够吃,这两年那雨水敢歪,还不是都不好好种呀。”“那可是,分到各家呀,谁舍得这样呢。”“额看顶头恐怕也看出了。”“眊出啥啦?”“这不明摆着嘛,还是分了好嘛。”

“也不知道这股儿风,啥时候能刮到咱这儿呢。”“哎呀,熬煎的,要是上头没人挡呀,也快这哩,一传十,十传百的。”“就说毬的,又不是传染病,还一传十,十传百的。”“哎,你还真甭说,这就像传染病似的。”“毬的,越说越不像话了,咋能说是传染病呢,星火燎原才是。”“对,这还差不多。还没怎么呢,就先把自家说成反面了。”“敢是反面呀,还是咱没文化,不会说嘛。”“哎呀,你两个就是斗斗鸡儿,说正事哩咯,斗毬的那嘴儿干啥。”

“就说这自留地吧,你眊哪家自留地都比队里地长得好。”“外还说哩,给自家干总比给队里干尽心。”“就是嘛。”“就凭这一点,上头就清楚。”“清楚啥?”“你到底动不动脑子呀,光问毬的这,唉。”“哎,你甭插嘴了,听人家分析。”“嘿嘿。”“额是说,上头应该晓得咋样才算好。”“啊,外,肯定了嘛,除非他不替咱老百姓着想。”“就是。”“哎呀,乱哄哄的这些个年啦,也该好好过光景了。”“就是。”就这样,几个人闲聊了聊便各自回去了。

的确,在没有电视的年代,听书也让庄户人学会了讲故事的能耐。看着那眉飞色舞地讲着有鼻子、有眼儿的小道消息的人,仿佛他就是那当事的人儿,挺有意思的。至于说这些小道消息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它的暗示和助推作用,就像黎明前东方那片鱼白的光,能给人以欣喜和希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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