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狗娃常听老乡讲一些有关私房钱的趣事，最初他并不理解，后来也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于是，也就悄悄存了一点钱。他本想应急帮帮弟弟或妹妹的，可没想到父亲竟然找了个姘头，不时打电话来要钱，于是，就从私房钱里拿一点应付应付。是呀，秀儿再好，狗娃还是怕老家的事儿太多，媳妇会闹不愉快。

也是在和老乡聚会的时候，狗娃听说了果果的事儿。说起果果，这话可就长了。果果是狗娃同村的，比狗娃小一岁。因为狗娃曾辍学一年，所以，两人初三时成了同班同学。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高中毕业时，果果没有考上大学，便回云岭当了代课老师。

果果曾两次托人去狗娃家提亲，但狗娃妈也就是叶子怕配不上人家果果，就没有同意，而且也没有把这事告诉狗娃。村里的孩子都订婚早，结婚那就更早了。也就在狗娃考上了大学后不久，果果便由他爹做主，嫁给了同村一个家里小伙子多、也比较富裕的同班同学。可这个男同学并不是果果的意中人，甚至在学校时学习成绩挺差的。但果果父亲眊上了这男娃家家族势力大，想靠人家在村里照护照护，就把女儿许给了人家。

就这样，孩提时代的想法和若有若无的梦想，便随着各自人生轨迹的变化而烟消云散了。可果果婚后过得并不舒心，小夫妻俩经常吵架甚至打架。这不，眼下两人竟然闹起了离婚。不用说，那多数是果果先提出了离婚。在村里，都知道果果是个顾大体的女人，不是逼得实在没有法了，她是不会这样做的。

得知果果的事情后，狗娃心里不是滋味，但并没有和果果联系，只是把这份关心埋在了自己心里。当然，自始至终，果果对此一无所知。闲人闲事，不提也罢。

老话说，三十而立。过了三十还不立的，那自然就更急了。这不，恩娃这时已经三十又三了，也有些发福也就是见胖了，可事业仍不见大的转变，一对双胞胎都上幼儿园了，现实的紧迫让恩娃感到了压力，不是吗？这时候娶一个媳妇已经要不少钱了，那将来不得更多钱嘛，自己还两个儿子呢。于是，恩娃就一心扑在三个小土菜馆和十几亩瓜果上了。杏儿呢？这时已经从外贸服装公司回来和丈夫一起干了，小夫妻俩每人一辆助力车，成天跑来跑去的，可忙乎着呢。

渐渐的，恩娃也感觉到了同址扩大和异地另开分店的不同之处。异地另开分店，实际上就相当于从头开始，除非你的总店名气很大，不然，就显不出综合效益来。狗娃曾建议恩娃，有可能的话，把县城的两个小土菜馆整合到一起，这样一来，便于管理，也能体现规模效益；二来，可以减少奔波的劳累。但恩娃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机会。

这天，锁锁跑来找恩娃。“姐夫，你不是想在南关寻个窝儿嘛。”“对呀，要大些的。”“额给你说，南关那边有个招待所，是物资局，正在招租哩。”“物资局的？”“嗯，就是稍微拐进去一点那个。”“哦，额知道那个地方。”“地势还行吧？”“嗯，还行。”

“哎，你咋认识的？”“哎呀，出门靠朋友嘛，额一个同事老公是物资局的，额们经常来往。”“哦，不错，锁锁这一点比你爹强。”“额爹，他们那一辈的都是外，死吧的。”“哈哈。”“你眊，你、额还有黑蛋，都在这县城，不管咋说，咱都是亲戚，相互照应才是。”“对着哩。额这回就沾你光了。”“哎呀，见外了吧，听说你要在南关寻个窝儿，额没事了就去打听去了。”“嘿嘿，锁锁不歪。明儿个额就眊那窝儿去。”“需要的话，言语一声，额陪你去。”“嗯。”就这样，锁锁和恩娃说了说，便回去了。

这锁锁是谁呢？其实，锁锁就是杏儿二舅也就是多娃的儿子。到这个时候，锁锁已经成家，媳妇是县城的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独生女儿。听说，锁锁才结婚的时候，丈人、丈母娘要他们生两个小孩，说是大的跟爹姓，小的跟妈姓，两家人还为此写了一个字儿呢（字儿，是柿子湾一带对协议之类的叫法）。可结果呢？头一胎是个女儿，跟了锁锁的姓，姓吴。锁锁妈也就是多娃老婆，对此就甭提多窝心了。一年后，锁锁媳妇生了二胎，虽然罚了款，可是个儿子，锁锁妈因为这个，和亲家闹活了好一阵子，可毕竟有字据在先，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当然，这事也不是那么简单平息了的，应该说是锁锁的功劳。虽然说以前锁锁不能吃苦、啥心也不操，可自从他爹过世之后，这娃可真是一下子变了，懂事多了，里里外外都冲在前头，算是能顶门立户了。他妈因为这女孩男孩的姓氏问题闹个没完，也不知锁锁用什么法子硬是把他妈给说服了。不仅如此，锁锁也关心起了表姊妹，这不，跑来给姑表姐杏儿张罗招待所的事儿了。

锁锁带着恩娃和杏儿实地眊了眊这个招待所的详细情况。这个招待所原是县物资局的。物资局是计划经济时期的实权部门，但实行市场经济以后，物资局便渐渐失去存在的必要，随之便被撤销。可招待所的职工怎么办呢？县里倒也给政策，就是三十年以上工龄的全部“进笼子”，也就是按原事业身份提前退休；不足三十年的则就地转为企业，靠经营这个招待所维持生计。可汾湾只是个小县城，也没有多少旅游景点，招待所入住率一直提不上来，经营状况不怎么样。不过，这个招待所的市口不错，就在南关大街东段的一个巷口上，一个不大的院子，三层楼四百多平方米，一楼是门厅、餐厅和厨房，二楼和三楼都是客房，还有小会议室和卡拉OK厅什么的。

恩娃和杏儿见一楼的格局不错，餐厅和厨房加起来也有两百个平方米，可隔成一个个的包间，还能留出一个比较大的饭厅。于是，一横心，便把一楼整体承租了下来。只是刘家父母有些担心，因为经营小饭馆和大饭店可不同，一下子租了这么大面积，这能搞得好吗？可又想，恩娃已经留职停薪了，杏儿也回来了，不让他们趁年轻拼一拼也不行，于是就忍着没有当面说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招待所一楼租下来后，随之就是准备改造出新了。当然，恩娃原有的南关和北关的两个小饭馆还得继续营业一段时间，至于说两个小饭馆退租的事也通知了房东。当然，因为是件大事，杏儿也打电话告诉了她远在省城的哥哥。

这档口，正值国庆节前夕，狗娃就趁节日一个人回到汾湾，帮恩娃把了把租赁合同这个关，还给恩娃说了说饭馆经营管理和菜肴配备方面的事情。

狗娃这次回来，去眊了眊他爹和他姑姑，在云岭也待了一半天。以前回来多是家里有事，匆匆忙忙的，也没太注意村里的情况；可回一转，则吃了一惊。昔日整洁的村容不见了，路上疙疙瘩瘩，到处乱糟糟的。这儿搭个坯子，那儿盘个猪圈什么的，也没有人管，好好的一条村巷被占得七零八落。祖祖辈辈用了多少年的老井和池泊都干枯了，用水得用大桶去邻村去拉。老村落外面出现了一大片新区，一幢幢的新房子都快和邻村的新片区连上了。老村子里成片的老房子几乎无人居住了，都荒在那里。

早年已拆了的庙址上，又盖起了几间砖瓦房。过去一眊，迎面墙上画着这神那神的像，画像下垒着砖台子，台子上的粗瓷大碗里满是残香败灰。墙上、椽子下挂着许多黄纸做的符。

站在沟沿一眊，那条一直通到汾河南岸的几十里长的沟地，已是完全变了模样：当年的潺潺溪流消失了，满沟的林木也不见了，更没有了那菜肥瓜绿的景象，沟岔岔一块块梯田都抛荒了，没人耕种。

平展展的田野里，有把责任田直接当成宅基地盖了新房子的，更不时能见到责任田里废弃的养鸡场、养牛场，一小块一小块抛荒的责任田。

走着走着，狗娃不禁对路边干活的老者说：“哎呀，这沟地不愿意种，我能理解，翻沟越岭的，累人。可这么平展展的地也不种，我就纳闷了。”老者回道：“哎呀，你们在外面干事哩，不知道这。眼下种地赔钱，划不来。”

“那不种庄稼，栽上树，总行吧。多少有个收入嘛。”“哎呀，你不知道，栽树是好，可还不够那生气呢。”“咋？”“嘿嘿，一群羊过去，树皮树叶就都没了，树成活不了。”“敢就这样放羊？那不是糟蹋人吗？”“哈哈，你可说呢。现今这小年轻，就不能提。”“敢村里就不管管？”“村里？哎呀，各种各的地呢，人家谁管这呢？”

“我眊地头修了不少地窖、水池的，下了大雨就能存水了。”“哎呀，不能提。都是公家掏钱搞的，可偷工减料的，根本就不能用。”“那不白白浪费了吗？”“谁说不是呢。哎呀，现今这人呀，也不知道都咋了，这是。”听了老者的话，狗娃有些无奈。他再也想不到，就短短这二十年，村里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而更让狗娃纳闷的是全娃帮老家的事儿，村里都传遍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狗娃的确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可也纳闷，同样是在机关，全娃哪来的那么多钱呢？于是，狗娃返回省城后，就提笔给远在南方的全娃写了封信，想讨教讨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