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小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和西弗勒斯呆在一起。

西弗勒斯很少提到自己的童年，但是不难猜到，他小时候过得很苦很苦。

斯内普家不富裕，希尔却从来没穿过西弗勒斯小时候的旧衣服。

因为西弗勒斯小时候根本没几件属于自己的衣服。

莉莉的姐姐佩妮曾经无意中透露出，西弗小时候甚至穿过艾琳的孕妇装。

年轻的黑发斯莱特林毕业后依然很穷。

——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拉扯三四岁的他，而且他们父子不能靠学校的厨房解决三餐了。

尽管如此，西弗勒斯还是拒绝了来自教授和莉莉的大部分资助，硬是自己接单熬制魔药养家糊口。

赚来的佣金刨去买材料的钱，剩下的勉强够应付两个人的日常开支。

卢修斯成为他的主顾之后，父子俩的生活水准才得到保障。

莉莉有时会接希尔去伊万斯家小住。

伊万斯家经济条件显然好一些，莉莉曾不止一次暗示男孩搬过去和她一起生活：“……那样西弗会轻松很多。”

那段时间西弗勒斯和食死徒走得太近，黑魔王已经开始注意到他。

包括莉莉在内，所有认识他们父子的人都觉得，孩子留在立场未定的西弗勒斯身边，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安全。

希尔知道如果选择西弗，可能就很难再见到莉莉，但他不想抛弃父亲。

他的养母拥有幸福的家庭，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被抛弃的感觉。

但希尔是知道的。

尽管他幸运地拥有了很多人的关爱，被抛弃的身世偶尔还是会令他伤心。

而且和莉莉相比，西弗勒斯拥有的太少，除了他自己，希尔想不出还有谁能呆在他身边。

所以当他知道，斯内普还有一个外公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大吃一惊，紧接着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他对神秘的魔药世家有所耳闻，却从来没想过会跟他们父子扯上关系。

在场的格兰芬多们大多也是这样的心情。

梅林在上，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是被斯内普下诅咒了吗？

好不容易他去养伤换了个教授……结果新教授是他亲戚？

希尔凡斯内普这个后台是不是太硬了点！？

……对了，“哑炮”是怎么回事？

斯莱特林们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老爷子的鹰钩鼻……嗯，一看就是他们教授亲外公。

德拉科硬着头皮向老巫师认了错，布雷斯跟着道歉，其他斯莱特林纷纷向老人问好。

这时下课铃响了。

老巫师略微摆了摆手。

于是小巫师们飞快地解散，赶着将他们听到的劲爆消息传遍城堡的每个角落——完全忘了霍琦夫人才是正牌的飞行课教授。

不过女巫完全不介意，还特意将德拉科交由斯莱特林院长的临时代理人处理。

老人瞥了一眼留在边上没走的黑发男孩，有心把决定权交给他：“你父亲通常会怎么做？”

德拉科想到自己前不久才被打过的屁股，条件反射地抖了抖眉毛。

“dad一向不耐烦管这种小事。”希尔注意到好友不安的神情，毫不犹豫地睁眼说瞎话。

“他都是让我们自己找个没人的角落站两个小时。”

才怪呢。

斯内普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除了罚抄校规、院规、家规之外，他还会强迫学生不停地处理各种恶心的魔药材料，并且根据当时的心情实施不同程度的语言攻击。

上次波特在走廊里说他坏话，直接被拎回办公室挖了至少两千对蟾蜍眼珠。

不过他做事太粗，忙活了三个小时，真正能用的却只有五百对不到……斯内普不得不又腾出半个小时专门骂他。

希尔记得自己那天是在魔药教授修辞丰富、辞藻华丽的语言攻击中，写完草药学作业的。

德拉科悄悄给了希尔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暗中庆幸格兰芬多们不在这里。

波特一下课就被他的格兰芬多朋友们拉走，不然他肯定会拆穿他们。

老巫师却不太满意。

他原本打算给希尔一个机会亲自找回场子，但是男孩的提议根本不疼不痒。

偏执得要死的斯内普，怎么会教出这种小孩？

“……他倒是很会偷懒。”埃默里·普林斯瞥了一眼言之凿凿的黑发男孩，淡淡地评价道。

语气冷漠的仿佛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希尔皱了皱眉毛，觉得他的态度有点令人恼火。

“很遗憾，我和他不一样。”老巫师不再看他，而是转向德拉科，“马尔福先生，你的禁闭在明晚六点，内容是彻底打扫奖牌陈列室——”

“如果中途你不小心使用了一点魔法，我会知道的。”

德拉科脸色白了白。

“我不太喜欢看到自己的曾孙那样被人从空中推下来。”老人的黑瞳中透出一点冷意，“不论你是否无辜，是谁的儿子，或者教子。”

铂金男孩抿着嘴点点头，在老人的示意先一步离开。

他始终绷直脊背，一直到走进城堡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希尔猜到他一定在心里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

这些都要归功于他面前这位可敬的老先生。

如果说一开始，希尔只是心里对老巫师有一点小小的怨怼，那么现在这份怨气已经长到半人高。

且不提这次的维护是否真的有必要——现在知道护短了，之前埃默里·普林斯都在哪？

希尔没觉得他们父子的生活状况哪里不好，只是每次从伊万斯家回到蜘蛛尾巷，他都很希望西弗勒斯也能有个长辈照拂，就像伊万斯夫妇或者老波特夫妇那样。

他父亲独自扛起一切的时候，这位“曾祖父”在哪里呢。

现在突兀地出现，又为了什么？

午后光线渐渐变弱，洒在草地上的阳光染上橘黄，老者和男孩并肩而行，沿着黑湖慢慢向城堡走去。

其他人体贴地为这对祖孙留下空间，希尔却没心情扮演一个刚刚和长辈相认的乖巧后辈。

本来就是陌生人，哪来的脉脉温情。

埃默里·普林斯一直不说话，希尔只好礼貌地开口：“普林斯先生——”

“埃默里。”老人瞥了他一眼，“或者老老实实叫曾祖父。”

“well，那就‘埃默里’。”黑发男孩掀了掀眉毛，从善如流地改口，“不知道这些年里，你的身体状况如何？”

“还不错。”埃默里只用看他一眼，就猜到男孩在介意什么，“老家伙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动辄把自己折腾成哑炮。”

“……”

希尔被噎了一下，意识到这位真的是dad的外公。

嘴这么毒，没跑了。

埃默里瞥见男孩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稍微翘了翘嘴角。

谁知道他突然抬起头来，老人挑了挑眉毛，不慌不忙地勾起嘴角，将本就不易察觉的微笑演变成一个嘲讽的弧度。

希尔注意到那个明显的、斯内普式的嘲笑，心情有点复杂。

他dad的讽刺对他来说堪比挠痒痒，因为他知道那些嘲讽背后的真正用意。

而这一点对其他人并不适用。

他们跨过巨乌贼拖在岸边的触须时，黑发男孩皱着眉毛承认道：“对，我是连一个‘清理一新’都用不出来了——”

老人猜想他被惹毛了，以为下一句多半是“别管我”或者“关你什么事”之类抗拒的蠢话。

理所当然地猜错了。

希尔凡·斯内普似乎完全没有被激怒，他定定地看向声称是自己“曾祖父”的老者，黑眸中带着某种奇异的笃定。

“你有什么办法吗？”他问。

“你这是在向我求助？”埃默里挑起眉毛，有点摸不清这孩子的态度。

“是啊。”希尔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仿佛他刚才没有试图挑衅，也没遭到讥讽，“我遇到了麻烦，自己无法解决，又不想麻烦dad，所以向你求助——”

“我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男孩嘀咕了一句，转过头问身边的老人，“埃默里，你不是我的……呃，什么来着？”

“你太公。”埃默里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看起来好像觉得受到冒犯，其实心里并没有生气，甚至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普林斯家培养后辈的目标是“大师”，而不是“有礼貌的大师”。

这么多年下来，普林斯家就没出过好脾气的软包子。

即便是他被麻瓜诱拐的独生女艾琳，出嫁前脾气也大得很，西弗勒斯·斯内普就更不用说，黑魔王抛来的橄榄枝说拒就拒……

当然啦，如果是别家的小崽子这么跟他说话，普林斯家的小精灵可能已经在给伤员灌治骨药水了。

至于男孩骤然转变态度、理直气壮地索取帮助，埃默里一点也没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不好。

审时度势，不拘方式，这才是斯莱特林该有的样子。

何况斯莱特林从来只向自己人示弱求助，对外人都是用交易解决，互不亏欠。

这孩子已经开始接纳他这个缺席了这么久的太公。

埃默里凝视着男孩乌黑的头发，缓声说道：“我有办法恢复你的魔法。”

那正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他想。

“谢谢你。”希尔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巫师拄着手杖，目光停留在男孩乌黑的发顶，眼中带着一点欣慰的笑意。

这点笑意很快凝固在眼底，因为他听见男孩接着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谈一谈我需要为此支付的代价——”

普林斯家主心里“咯噔”一下。

……对外人都是用交易解决，互不亏欠。

“事先说好，我才一年级，不会帮你干坏事，dad也不会参与我们的交易。”

“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反正离考试还有两个月，我也不是很着急……”

黑发男孩还在不知好歹嘀嘀咕咕，吵得人脑子里“嗡嗡嗡”响个不停。

埃默里·普林斯气得牙根痒痒，开始后悔之前把他的曾孙想的太简单，以及这次出门只带了一根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