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方母来敲门的时候，方召才被“咚咚咚”的声响惊醒。

昨天的遭遇太吓人了，被人用枪指着的感觉原来是那么恐怖，每一条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不论方召怎么给自己打气，颤栗都止不住。那是生命对于死亡的恐惧。

好在威廉·华莱士没有动真格的意思。

必须找人倾诉一下心里的想法，方召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有这么多话想说出来。

好多人的头像在脑子里闪过，最后定格在了孙胜身上。

......

匆匆赶到酒店的方召被孙胜的管家钱岳拦了下来。“方少，我们少爷现在还没起床，请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去通知他。”

方召失声大叫：“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钱岳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却不变，平静地说：“人累了自然会睡得很沉。没什么好奇怪的。”

孙胜穿着睡衣，打着哈欠走进了套房的客厅。“方召，你有什么事啊？非要打搅我睡觉吗？”

方召对孙胜的不难烦充耳不闻，像是玩找茬游戏一样在孙胜脸上看个不停。只是除了明显的困倦之意，方召没发现有别的情绪表现出来。

“你昨天半夜没惊醒吗？”

孙胜找好位置，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沙发上。尽管穿着睡衣，孙胜还是摆了个很开放的姿势，露出了两条大腿。“晚上睡觉怎么会惊醒呢？你小子是不是诅咒我做恶梦呀？”

此时，钱岳给孙胜和方召端来了热咖啡和点心。

方召看了看钱岳，说：“我有事情想和你说，能不能让他们回避一下？”

“如你所愿。”孙胜摆出了神灵有求必应的架势，得意的一笑，挥动了自己的爪子。

钱岳眼睛里有不名的神采一闪而过，但他什么都没说。

看着房门悄然关闭，方召把视线聚焦到了孙胜身上。“我昨天没睡好。因为半夜有人潜入我家把握弄醒了。”

孙胜上下打量了方召一遍，没看到有伤痕和血迹，表情立刻由惊讶变成了不以为然。“你也没受伤，应该是把那个贼抓住了。不过是虚惊一场，至于到我这里炫耀吗？对了，那个不开眼的贼是不是被你打个半死才送到警察局的？”

“那个贼怎么样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被吓了个半死。”方召冷冷地说着昨晚的遭遇：“昨晚我在梦里感觉想吐才醒过来，结果睁眼就看到一个黑影站在我床边，而我嘴里含着一把银白色的手枪。”

孙胜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玩闹的心思也渐渐收敛。“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华夏枪械管制异常严格，孙胜贵为官二代也没能拿到持枪许可证，而涉枪案件在华夏从来都是大案，重案，可以说这就是一条红线，谁碰谁死。现在听到方召说，有人拿枪威胁他，孙胜闹钟立刻警铃大作。

“被人用枪指着很光荣吗？我拿这种事开玩笑有意思吗？”方召讥笑着反问。

“那后来怎么样了？”

方召愤愤不平地说：“后来他告诉我，他叫威廉·华莱士，是德皇娱乐的老板。我艹！”

孙胜疑惑地笑了。“你和他没有交集啊。他怎么会找上你的？要找也应该找我才对。”

“谁说我和他没有交集？”方召发泄了部分情绪，轻松了不少，也有了兴致和孙胜玩心机。“你不就是连接我和他的纽带吗？没有你，我也不能认识他呀。”

呵呵。还是我的错了。孙胜嗅到了方召隐藏不深的怨气，气极反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你身上没上，他应该没动手才对。”

“他确实没动手。”方召没看到威廉的表情，但现在想明白了扔枪的动作代表了什么意思，当然，这些都不会对孙胜说。“但......也比动手打人不差了。”

方召欲言又止的举动告诉了孙胜他不想深入交谈，后者很明智地换了话题：“私闯民宅，非法持枪都可以立案侦查。他敢闯到公务员家里威胁你就要付出代价，咱们不如现在就去报案吧。”

“不，不能去。”方召慌乱地摇着头。

“为什么？你家应该有监控，拿了监控视频到警局报案，分分钟就把他抓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放弃吗？打虎不死，反受其害呀。既然大家对上了，抓住机会就应该把他死里整。”孙胜恨铁不成钢地劝说着方召。

因为他手里有我的把柄呀。方召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

孟霄也知道自己胆子大的有些过分，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估计很快就会有新的都市传说在网络上流传，所以他给方召看了一些东西，记录着方召各种龌龊事的黑材料。

方召把事情闹大是可以的，但拔了萝卜带出泥，他的黑材料也会被公之于众。没有同归于尽的勇气就只能委曲求全了。另外一个办法则是，方召把威廉干掉，将自己的黑材料付之一炬，从此高枕无忧。可想想也知道第二种办法的难度有多高。能悄无声息完成任务的估计是好莱坞大片里的神级特工才行，方召能找的最多也就是专业打手罢了，所以......

方召反问孙胜：“当初你为什么没把事情闹大呢？”

孙胜不高兴地说：“我应该告诉过你了，不是我怂，是国安不让我打听。”

“国安的话很有道理。”方召头一次觉得那些不讲情面的人是如此可爱。“他们做的是大事，盯的人是要犯。我们什么都不懂，贸然闯进去只能干扰人家工作。”

孙胜“哼”了一声。“所以你想学我？”

“孙哥你做的对，我向你学习是应该的。”

对视了好几眼，两人眼神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突然，笑声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都是小事，放到一边就好了嘛。”

“我也这么想。还是冲浪，泡妞有意思。谁想和一个外国人打交道呀。”

......

孙胜陪着方召一起走到了电梯旁，宾主尽欢的谈话之后，两个官二代的友谊保全了下来，而且看样子有进一步升温的趋势。

“叮”的一声，电梯门关闭了。孙胜和方召终于摆脱了对方。

孙胜转眼变了脸，用嘲讽的语气说：“世界上还真有傻子啊。我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他就颠颠地跑去找威廉的麻烦，结果强X不成反被日。哈哈哈，笑死我了。”

无良的孙胜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之上。

钱岳对孙胜的寡情薄义无动于衷，似乎没听到一般。

“看来威廉是真的不能碰了。”孙胜叹着气说。

钱岳很有眼力见地接过了话头。“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好还少爷没牵扯太多，否则后果还真不好说。方召应该是想拍你的马屁，可惜一脚踢上了铁板。您运气真好。”

孙胜得意洋洋。人的最高追求是精神上的满足，方召等于被自己耍了一把，看他倒霉，就莫名地高兴。

走出酒店的大门，方召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高处，低声骂了几句。

*

灾难的源头孟霄也很高兴。用暴力伸张正义的感觉是这么爽，怪不得小说和影视作品里面主角都喜欢打打杀杀呢。

“00，我拿枪的动作是不是特别帅？”孟霄一脸嘚瑟地问道。

KL00：“先生，对于帅不帅我没办法做出评判，还是您自己看吧。”帅是一种感觉，虽然也可以用很多指标来衡量，但人的主观很难认同，所以KL00把事情推给了孟霄。

视频开始播放。因为剪辑过，因而时间不长，只有十多分钟。

孟霄看到威廉穿墙入室，粗暴地唤醒了王老板。看到王老板强装镇定，身体却如筛糠一般颤抖。看到威廉跳楼后，王老板冲向阳台，最终露出见鬼的表情......

方召的反应比王老板强不到哪里去，生死一线的威胁砸破了公子哥并不坚硬的外壳，里面败絮毫无遮挡地呈现了出来。

孟霄问：“00，为什么他们两个都不反抗呢？抢劫犯拿的刀子是真的，但拿的枪不一定是真的。如果有侥幸心理，应该和威廉扭打在一起才对呀。”

KL00：“我也不太清楚原因，推测可能是威廉出场的方式和时间太突然，他们两个人的大脑还处在迷糊的状态，骤然发现形势很恶劣，一时反应不过来。毕竟人的状态受情绪影响很大，他们本身水平很一般，再打个折扣就更不行了。”

“有道理。”

*

德皇娱乐刚刚起步，规模又是如此的小，需要处理的事务自然不多，蔡中庭大笔一挥就在半个小时内处理完了所有文件。

或许是看总经理太轻松，小卓汇报说：“有个星海来的学生表示不想继续待下去了，要退出。您看该怎么处理？”

刚刚开头就有人要脱离队伍，这可不是好兆头。身份超然的小卓也感觉到了不妙，可职责在身，她只能硬着头皮请领导做主了。

心里暗念：屋漏偏逢连夜雨。蔡中庭说：“她人在哪里？我和她谈一谈吧。老板亲自找来的人，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走了。不然，老板那边不好交代。”

“她在会议室等着呢。我把她叫过来吧。”

“好。”

没毕业的学生面对沙场老兵蔡中庭天然有惧怕的心理，可她对德皇娱乐有自己的判断：公司规模不大，名气就更别提了。第一首歌就扑街，后续也没亮眼的表现。往来的客户，合作伙伴都没听说过，总经理还是个老头......前途堪忧啊。正是种种细微之处的端倪坚定了女生离开的心思，尤其是双方关系还待定的情况下，趁早脱身的念头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蔡中庭和颜悦色地安抚着女生，耐心细致地听取了她的解释，轻声细语地做着挽留的努力。可惜，你永远留不住一个要走的女人，尤其是对方已经深入了解了你的底细。蔡中庭的努力不但没有让女生犹豫，反而更加坚定了离去的念头。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堂堂总经理如此卑躬屈膝，说明里面肯定有猫腻，老娘才不上当呢。

“您是一个很体贴下属的领导，说实话，我很感动，但德皇不是我的菜。我没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所以只能对您说抱歉了。”有道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蔡中庭柔和的态度让女生胆子大了起来，一改进门前的胆怯，很坦然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尽管她觉得自己稍稍有些理亏。

蔡中庭人老成精，看破了女生的小心思。心里叹息：我把真心对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就不能体会真心呢？非要玩套路把你绕进去才能成为利益共同体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看来一点都没错。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大家好聚好散嘛。”蔡中庭放弃了继续挽留的打算，痛快地放了手，只是有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德皇现在规模不大，但我们具备成长需要的一切条件，未来肯定是光明的。没能留下你这样的人才也是我们的损失，但以后未必没有合作的机会，希望将来再见面，我们都有所改变。”

蔡中庭的话真正意思是，我们现在不强不代表以后不强，你要走，可必须想好了，省的后悔。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是你这个水平的人才街上一抓一大把，我们也不稀罕。下次再见面，德皇肯定会牛B的，到时候你想混进革命队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最后，祝你混的越来越惨，变得让我不认识最好。

女生不是蔡中庭肚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蔡中庭的真是想法，可女性的敏锐让她意识到蔡中庭话里有话，绵里藏针，轻微的刺痛感促使女生反击道：“谢谢您的谅解，我相信自己未来绝对会有一番作为，也祝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各怀心思的两人笑着握了爪，两条轨迹在此分道扬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