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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源真听雪六出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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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女娲凌空劈掌,无极眼明手快,立刻弹出一颗水珠,将掌力接住,不然女娲掌中的磁爆之力,定将银羽当场毙命。无极连忙升起一朵“坐忘莲”,打入昏迷的银羽脑中,一挥手,将其送至守在宫门的黎墨处。这也是银羽对洞内之事失忆的根本原因。之后,无极正色对女娲道:“娘娘慈悲,何苦下此重手?”女娲道:“敢从我手下救走小妖,你果然已经今非昔比。我知你会救他,便扮个红脸,由你来做白脸吧……而且,我已经在偏离的路上走了太远,没有办法回头了,慈悲与否,早已不重要了……”言罢,女娲便将硕大的“冰玉蛋”变作夜明珠一般大小,收进袖中,最后回望了一眼无极,乘风而去了。

女娲离开之后,无极不想这女娲宫为自己妖族所毁,便待银羽、黎墨离开之后,升起方才的“水穹”,依据那水穹上对于每块五彩石砖的印记,迅速将散落天际的五彩石复原归位;又恐其散落,便照着那“贯天神索”的样子,幻化出“水索”将其牢牢捆住、箍紧。这样翻天覆地的工程,若要一般人来做,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然而对于无极而言,只是顷刻间的事。只是那“水索”毕竟不如“贯天神索”法力强大,无极便又去那“昆山瀚海”之下寻了具有镇山定海之能的“神铁”回来,炼制了十五条“神索”, 将“水索”替换。因而在黎墨眼中,前后虽然多了十五条神索,但却有些许不同。而妖王在炼制神索之时,余下了一小段神铁,妖王便将其磨成一根神针,取名“定海神针”。

再说黎墨回到蟠龙坳的麒麟洞中,洗尽风尘,心却有些空空荡荡的——师傅仍然没有回来。黎墨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见到师傅了,每次外出回来,黎墨都希望能遇到惊喜:看到师傅悄然回来,在洞中等候自己。然而这一次,洞内依然如自己离开时一般冷清,但好在,洞外已经是春天了。

每年这个时候,黎墨都要为蟠龙坳里的兰花草施肥,这是师傅临行前特别嘱咐的事情。以前,都是师傅自己在照顾这些花草,而且师傅对每一株花草都特别精心,花开之时,整个山谷之中都遍布幽兰,气韵芳馨。也只有在此时,黎墨才能看到师傅脸上少见的露出一些笑容,才能从心底感到春天真的来了。

于是,黎墨在蟠龙坳中静静的侍弄那些花草,悉心的为每一株兰花施肥浇水,整整五六日,方才把所有的兰花都照顾妥当。正当黎墨挑着粪桶水桶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忽然闻听仙乐袅袅,异香扑鼻,而在黎墨深呼吸打算好好享受这仙乐异香之时,胸口却突然猛地一阵疼痛,跟着浑身冰冷,手脚不听使唤地瘫倒在地。黎墨好生奇怪,难道是那日在女娲宫里所受磁爆的余毒未尽?可想来想去,黎墨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会不会是银羽有难?自己的身体无来由有了这些反应,除了银羽遭到什么不测,疼痛借助“洛印通感”传到了自己身上之外,黎墨实在找不出这些蹊跷疼痛的因由……

而事实也确如黎墨料想的那样,此时的银羽正在经历一场重大的生命变故。这话要从头说起,先说银羽和黎墨分别之后,便回到了妖界的“源真洞天”。要说这妖界六道洞天的妖精属地“源真洞天”,虽然看上去与人世桃花源近似,但又不完全相同。每个妖都有自己的福地,或依山,或傍水,并设有“结界”。而说到“结界”,这里也不妨多提几笔。简单说来,“结界”其实就是设立阵法,用来存储能量的特殊空间。而内存能量以及阵法的变幻难易程度,决定了“结界”的防御强度。三界皆可设立结界,比较有代表性的,如:伏羲人宗庙内乾元宫的“四兽塞门”、妖界蝠王的“百鬼符结”,人界西域的“六芒星结”。从内容上来说,为加强能量,妖常常借助宝器、符咒来强化和放大结界的能量,因而人世之中,偶尔会在蛇、鼠等巢穴之中,发现珍宝之类的物件,这一般都是些初生小妖,刚刚入道。而从“结界”的形式上来说,妖界一般多以九行变幻等为手段。后来人世修道之人,因为不通九行,便以五行、太极、八卦等法设立结界。结界的防御程度,则主要取决于设立结界人的法力。

大部分的妖都会在妖界的六道洞天中修炼,只有少数不为妖众所容,抑或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妖才会背井离乡,偷偷躲在人世的僻静之处修行,此种妖众要么行事谨慎、要么胆小怕事、要么性情不稳易生嗔恨之心,故遇此类妖族,诸位看官还是莫要轻易招惹。而银羽所属的雪域银狐家族,乃“狐黄白柳灰蝠袁”七大妖族之首,故其宅邸也非同寻常,位于“源真洞天”最东端的“听雪湖”。

“听雪湖”自然造化呈六角雪花形状,周围青山环绕,湖底孕蓄着一条“银粟玉龙”,每日晨昏时分,“银粟玉龙”便会飞到“听雪湖”上降雪。玉龙降雪之时,千山飞鸟尽,万径行踪藏,此时矗立湖畔,便可以听到雪花一片片簌簌下落的声音,那是万籁绝寂之后的灵音清响。不需多时,便青山披素帽,大地被银裘;而待到日出东上,晨雪便会慢慢融化,重新汇入这“听雪湖”中,此时,周围青山便又妩媚见色, 湖心又有了轻倩掠过的惊鸿飞影。到了日落时分,暮雪渐至,“听雪湖”便枕着一湖冰莹暮雪酣然入梦。

“雪域银狐”家族的孩子们,从小在这 “听雪湖”畔长大,晨雪起课,暮雪入定,莹莹白雪之间,恍惚不知千年。雪落时,银狐家的孩子们喜欢在湖边捉雪花,在茫茫无极的万千雪花之中,寻找自己最中意的那一片。“听雪湖”的雪花比人世不同,雪化的时间由采到它的雪狐决定。银狐家族的孩子们,会在成长的一些特别日子采下天空飘落的第一片雪花,小心翼翼地保存下来,做成一挂许愿风铃。他们相信在雪花风铃化落之时,愿望就会实现。又因为“草木之花多五出,独雪花六出”,因此雪域银狐家族的先辈将其湖心亭下的“丘墟“命名为“六出墟”。

那日暮雪,银羽自女娲宫回到“听雪湖”,虽然身负重伤,但是心内却是从未有过的愉悦。望着那些在湖畔采雪花的小狐们,银羽不禁想起小时候的一段往事……说起来,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银羽刚刚效得人语,还未变化人形,祖父和父亲一再向他讲述“世人的可怖”,但小小的银羽仍然止不住对人世的一切充满向往、充满好奇。终于一次合适的机会,他趁身边的祖父不注意,悄悄地从“源真洞天”溜到了人间。

那也是一个飘雪的夜晚,银羽小小的身影行走在白雪之上,留下了一行蓝色的脚印。远远地,银羽看到地上落着许多闪闪发光的星星。走近了,银羽才看清楚,这些住在茅草、石头“丘墟”里的人们,把“星星”装在小碟子里,碟子里还呈着油,并放着一根短绳子,“星星”就在这样的碟子里忽闪忽闪地跳舞,把房间照得亮亮的。小银羽觉得有趣极了,他想:回家以后,自己也要找这样一颗可以跳舞的星星。雪夜的村落空寂无人,人们都窝在屋里取暖。小银羽就独自在村子里走着,偶然来到一户人家的窗外,里面正传来一个小孩和母亲的对话声音。妈妈说:“快睡吧,森林里的小兽们都睡了。”孩子问:“那小狐狸睡了吗?”妈妈说:“小狐狸最乖了,他比其他小兽都先睡着。”孩子说:“那我要像小狐狸一样,也快快睡着。”之后,星星房子里便传来妈妈轻轻的哼唱……

月亮渐渐升起来,那银辉一般的月光轻轻洒在小银羽的脸上,他一路欢快地跑回家,想要把自己的人世见闻告诉祖父和父亲,他要告诉他们:“住在星星房子里的人类并没有那么可怕,人类的孩子喜欢小狐狸”。可是,待他回到“听雪湖”,却发现“六出墟”里来了许多天兵天将,连人王颛顼也来了,家族的长辈们都表情沉重,挂着泪跪成一排在为祖父践行……他使尽力气地哭闹挣扎,却仍然没能留住祖父,为首的黑脸天将还一手将银羽抓起,阴鸷地对他说:“别急,很快就是你了!”他认得那张脸的样貌,那是二郎真君的哮天犬,家中长供着他的木像……那之后,银羽便知道了“雪域银狐”家族的宿命……但他始终不明白也无法接受:三界之间为何有这样的隔阂与不公?妖族为何要生活在三界的最底层,饱受神鬼的欺凌?从那刻开始,他便决意要改变这一切。而在他获悉更多有关三界的机密以后,便也更加坚定了要改变妖族命运的信念。

在这次去女娲宫之前,他曾打探到女娲宫的凶险,便以“竹溪渡”之法,求见妖王,希望在《劫妖录》上断绝与“雪域银狐”家族的关系,以防自己在有不测之时牵连到整个家族。无极怜恤“雪域银狐”家族的遭遇,又感其一片赤诚,便想助其一臂之力。无极料到神界不会让机密外泄,便相约最终以女娲宫外的一株“树相”作为事件结果的表征。因而,在银羽重归“索仙崖”看到“树相”生变之时,知道女娲终于认了自己与妖族的亲缘关系。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疑问终于得到解决,银羽从心底生出一阵轻快与欣喜。尽管还没有改变什么,但从本源上来说,三界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三界本是兄弟至亲,本该亲爱和睦。这些确证,对银羽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回到“六出墟”中,银羽静静地宁心修炼,但始终感到身边萦绕着一股恶浊之气,每日正午时分尤甚。几次仆役们刚把午饭呈上,伴随那飘然直上的腾腾热气,久沤发酵的粪味便也如约而至。爱极干净的银羽哪里受得了这个,两日之内着仆役里里外外清洗了十几遍屋子,自己洗了七八遍澡。皂角用了百十来个,冰山雪莲也泡了几盆,可这臭味就是不消。最奇怪的是:银羽所说的臭味,无论族中兄姊还是仆役们竟然完全闻不到。兄姊们都笑银羽喜欢上了哪个美女妖精,才这般格外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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