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立不安的日子最是难熬，宋老九这几天熬得就有点辛苦，不过好在终于到了他和李二孬见面的日子。

这天宋老九起得很早，还特意让人从城里接来个造型师，把头脸好好的捯饬一通，扑了点粉，显得不那么黑，也遮住了额头上的疤痕，整个人瞧起来也顺眼了点。

他和赵天生约定的是上午十点在李二孬家见面，为了显示诚意，宋老九八点钟就让人开车把他送到了鲁园村。

赵天生跟他说过，让他带的人不能超过两个，宋老九牢记着这点，毕竟形势没人强，他把姿态放得很低，让手下们都在村外等他，他只让弟弟宋石头跟着进了村

宋石头人如其名，长得很敦实，身上肌肉邦邦硬，挺像块石头。

宋石头推着轮椅不紧不慢的走在村里的路上，问道：“哥，你说这李二孬是什么意思，咱们前些天主动去找他，他都闭门不见，现在为啥反倒上门约咱了？”

宋老九倚靠在轮椅靠背上，说道：“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不管卖的什么药，咱都得买。”

“这个狗日的李二孬，咱以前可没得罪他，咋忽然就投靠刘大巴跟咱作对了呢，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宋石头始终觉得，他哥现在这么惨，归根到底都是李二孬害的，提起他，宋石头当然不会有好话，张嘴就骂。

“管他呢，反正今天只要给他哄开心了，咱往后还是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石头，你脾气爆，等会儿你少说话，不管李二孬说啥，咱都顺着他的意，咱就一个条件，让他离开刘大巴。”

“行，哥，听你的。”

宋老九虽然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不过李二孬也并没有故意难为他让他在外候着，而是亲自和赵天生迎了出来，既然是和谈，总归要拿出点应有的姿态。

“二孬兄弟啊，老哥我想你好些天了，今天可终于见着活人啦！”瞧见了李二孬，宋老九笑得合不拢嘴，挣扎着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以示见到李二孬的激动。

李二孬虽是个粗人，可不傻，他瞧得出宋老九是在摆样子拉拢人心，他是个直脾气，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人做表面功夫，虽然也是客套的笑着，但并没有拦宋老九。

宋老九撑着身子往上顶几下，却也没站起来，见李二孬也不来扶下，一时有点下不来台，不过好在他经风历雨磨练出幅厚脸皮，倒也还能维持着笑容，但多少有点尴尬。

赵天生是个机灵人，心知今天是为了和解，不能给宋老九太过于难堪，就上前几步，一把握住了宋老九拿惯了刀棍的手，笑眯眯道：“宋老哥身体不便，就别站了，心意领了，快进家吧。”

宋老九赶紧坡下驴，笑得比赵天生热情得多，嘴巴咧得几乎能瞧见后槽牙，“哈哈，那就打搅二孬兄弟和天生兄弟了。”

李二孬和赵天生把宋老九兄弟俩引到了堂屋坐下，赵天生从水井提了半桶凉水，拿瓢给宋老九兄弟舀了两碗，权当茶水。

他们今个要商量的事情，不适合女人掺和，今早天不亮，李二孬就把媳妇送回了娘家，眼下他家里，除了他们四人，也只有藏在里屋的苏灿。

这几天里，为了安全起见，李二孬没让苏灿回新岩村，一直就住在他家里，现在，苏灿正平静地坐在里屋的床上等着自个露面的时机。

宋老九人老成精，进屋后只是嘻嘻哈哈说着场面话，挨个把李二孬和赵天生夸了个遍，最后实在没的说，连猪圈里喂的两头老母猪都赞了好几句长得漂亮，反正就是不进入正题。

他不先提正事，赵天生也不先开腔，只是附和着打哈哈，反正火烧眉毛的是宋老九，他不着急，赵天生更是耐得住性子。

李二孬作为东道主，他知道自个嘴笨心直，只合适动手，耍嘴皮的事情都交付给了赵天生，他就坐在主座上喝凉水，静静地听着宋老九和赵天生扯皮不言语。

宋石头跟李二孬相似，也是个急性子，不过来时宋老九吩咐过他，让他少说话，他记在了心里，听宋老九和赵天生漫无边际的海吹胡扯，他心里虽然不耐烦，但始终都憋住了没吭声。

偌大的堂屋里，只有宋老九和赵天生熟络的交谈声，时不时还会响起阵阵爽朗的笑声，气氛友好而热情。

扯了两个多小时，李二孬家里后面有几个蚂蚁窝都讨论了好几遍，眼瞅着日头升到了正当空即将到正午，宋老九终于忍不住了，瞅着始终不怎么吭声的李二孬问道：“二孬兄弟，前些日子你让天生兄弟来找我，说想见见我，不知道是有啥事啊。”

李二孬喝了碗水没言语。赵天生接过话茬说道：“没啥事，这不是想宋老哥您了嘛，平时走动也少，就是想见见您。”

这时，听了两个多小时胡扯淡的宋石头，耐心基本上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冷笑声，说道：“骗鬼呢？要是想见我哥，那就应该你去我们那儿，怎么还得我们跑一趟！”

“哟呵，瞧这哥们说的，宋老哥来这儿，和我们去宋老哥那儿，还有区别吗？”赵天生斜了眼宋石头，挑着眉毛，声音猛地拔高了八度。

“石头，别胡说！”宋老九朝宋石头训斥一句，瞅着赵天生，脸上笑得愈发的热情，“没区别，没区别，我来见见两位兄弟也是应该的嘛。”

挨了训斥，宋石头立即垂下了头不再吭声，宋老九热情不减笑道：“天生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知道二孬兄弟为啥要去帮刘大巴那个狗日的跟我作对啊，老哥我要是有啥对不住兄弟的，还请说个明白啊。”

瞅着笑容虚伪的宋老九，赵天生暗道声终于进正题了，“宋老哥，这话你可冤枉二孬了，这事说起来全赖我，这不嘛，我都二十大多了，也没钱娶个媳妇儿，二孬可怜我，要给我挣个老婆本儿，我俩也没本事，正好刘大巴出钱请他，我们就答应了。”

“为了钱？哈哈，不应该啊，我可知道天生兄弟你那身本事，钱这玩意儿你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赵天生这话鬼都不信，更甭说宋老九了，说着话，他的目光落在了赵天生那双纤细灵活的手上。

赵天生晓得宋老九指的是他那身偷鸡摸狗的手艺，哈哈大笑道：“宋老哥你抬举我了，谁不知道我赵天生不偷穷人，咱们这村里又哪有富人让我偷啊，要不，过两天我悄悄地去老哥您家晃悠晃悠？”

闻言，宋老九吓了一大跳，赵天生的能耐他可知道，藏得再严实的宝贝也都能翻出来，他哪里敢让赵天生光顾，立即连连摆手，“天生兄弟，那可千万别介，兄弟你需要钱，随便跟老哥讲，我家嘛，就不累兄弟跑一趟了。”

赵天生笑了笑，没在这个话茬上多纠缠，他从水桶里舀了瓢凉水送到嘴边，忽然停住了，直视着宋老九说道：“老哥，其实娶媳妇吧，钱倒是小事，关键是得有好姑娘啊。”

宋老九附和笑道：“这话说的是，钱好挣姑娘难找啊。”

赵天生眯缝着眼，笑得让人看不出心里头在想什么，“那可不一定啊，听说，老哥前段时间又看上个姑娘？”

宋老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天生兄弟，这话啥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哈哈。”赵天生哈哈一笑，说道：“宋老哥，其实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给你介绍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宋老九愣了，很是疑惑。

宋老九话音未落，苏灿推开门从里屋走了进来，瞧着断了双腿坐在轮椅上的宋老九，他笑的很灿烂，露出了八颗牙齿，“你好，其实今天是我想见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