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踢朗跃的那脚，是苏灿心中计议已久的，就等着朗跃忽视了他，趁机再偷袭朗跃一回。

苏灿很清楚，虽然自个的身手正儿八经的也算是登堂入室称得上高手，可跟朗跃比起来，还是要差不少。

这不仅是身手上的差距，还有心境上的，说起来苏灿也是杀过人的主儿，可跟朗跃这种整日活在刀刃上的人物比起来，论狠劲就远比不上，还有性命相搏的经验，更是相差甚远，非要硬碰硬，自个豁出命也最多只能将朗跃弄个重伤，可他跟柳瑶瑶却都得死。

苏灿想得很透彻，撸起袖子靠蛮劲硬怼，搁朗跃跟前压根行不通，想成事儿，到底得靠脑子。

不过，苏灿虽然机灵，可朗跃也不傻，想要骗过朗跃让他误以为苏灿彻底没了还手的能耐，对苏灿而言不是个简单轻省的事儿。

说是要靠脑袋，可方才苏灿跟朗跃的打斗其实都是真刀真枪，丝毫没作假，身上的伤还有嘴里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止住的血，也都是被朗跃拳脚入肉地打出来的，就连苏灿又站起来硬挨朗跃那下的时候，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也都是真的，跟朗悦对阵，苏灿可谓是全无保留。

而之后苏灿偷袭朗跃的那脚，不过是喘息过后，最后从身体里挤出了点力气罢了。

好在结果不错，苏灿的计谋凑效了，朗跃被他偷袭得手，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再威胁到柳瑶瑶的生命。

不过眼下苏灿的心情并没有放轻松，他不想柳瑶瑶死，可更不想朗跃死。

老话讲，人不犯我我我不犯人，可是就眼前来说，朗跃从来没有犯过苏灿，他所做的种种，从他自身而言都是他应该做的，而且跟苏灿全然不想干，反倒是苏灿，好像是自始至终都在无理地干涉着朗跃。

可就算是这样，刚才朗跃完全可以直接要苏灿命的时候，他却也没有那么做，而依然想着只是杀柳瑶瑶，对苏灿没有任何的多余想法，这些，苏灿心里头都记着呢。

方才苏灿踢的那脚，耗尽了浑身残存的劲道，以他估摸着，那点力气也只够让朗跃昏迷个把小时，可是，后颈窝毕竟是要害部位，踢实了，搞不好也真有可能会直接要了朗跃的命。

这会儿，苏灿真的挺担心朗跃是不是还活着，问郎呦呦话的的时候，语气里透出来的担忧也是毫不作伪。

等了几秒，郎呦呦抬起了头，惊喜地冲苏灿喊道：“苏灿哥哥，我哥哥好像没事，只是睡着了。”

苏灿无语，唯有苦笑，不过既然朗跃还活着，苏灿也就放下了心，缓缓躺在了地上，长舒了口气。

柳瑶瑶挨着苏灿坐在地上，望了望昏迷中的朗跃，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个号码，苏灿仰面躺着，瞧见了柳瑶瑶的动作，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要干嘛？”

“叫人来啊，你都伤成了这个样子，我叫救护车来，顺道再通知我同事们来把那个杀手带走。”柳瑶瑶将手机放在耳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苏灿撑起身子，猛地坐了起来，将柳瑶瑶的手机一把从她手中夺了过来，紧接着就按下了挂断键，甩手扔得远远地，落在公路旁边的田野水沟里。

柳瑶瑶愣了，惊讶问道：“苏灿，你这是要干嘛？”

方才做起来这下子，将苏灿好容易恢复了点的体力又小号了个干净，扔完了手机后，他又躺回了地上，平静说道：“我的伤没事儿，不用叫救护车，至于朗跃，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让你把他抓走。”

柳瑶瑶直视着苏灿，正气凛然地说道：“为什么不能把他抓走，他是坏人，杀了人，就该受到惩罚！”

这话，柳瑶瑶说得没毛病，杀人偿命，这是天理，给老天爷说下了界，他也得认这个理儿，苏灿没法儿不认。

可是，苏灿向来没把自个当作好人，充其量算是个胸中有那么几分热血的无赖，而无赖，不就是只认自个的理吗？

苏灿阖上了眼睛，没去瞅柳瑶瑶那双清澈得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语气依旧平淡，可却多了些不容别人反驳的气概，“我刚才说过，只要我能站着，就不会让朗跃把你怎么样，现在，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我还能站着，就不会让你把朗跃带走。”

柳瑶瑶跟苏灿不算熟，即使现在，柳瑶瑶也对苏灿算不上有多了解，可是她眼下却深深地知道，苏灿是个言出必践的人物，方才他能拼了命地在朗跃手下救自个，现在有这句话在，他同样地也会为了救朗跃儿跟自个拼命。

瞅着闭眼像是睡着了的苏灿，向来行事果断，颇有大男子般雷厉风行的柳瑶瑶，莫名地方寸大乱，心里头乱得像是塞了团麻绳疙瘩，怎么也寻不着个头绪，只是轻声重复着又说了遍之前说过的话，“可他是坏人，杀了人，就该受到惩罚…”

跟上次正义凛然的模样相比，柳瑶瑶这回神情中多了些的茫然，甚至有些凄楚，浑然像是个走丢了的小女生，讲话语气也挺弱，掺杂在风声中，若不是苏灿跟她离得太近，恐怕都会听不到。

苏灿徐徐睁开了眼，笑了，笑容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淡淡嘲讽，“我也不是好人，那柳大小姐是不是也打算把我抓走呢？”

柳瑶瑶怔了怔，她这才恍然想起，苏灿还是杀秦友丰的疑凶呢，老实讲，柳瑶瑶这会儿已经打消了对苏灿的怀疑，不过听苏灿这么说，她立马又兴起了对苏灿的疑心，小心翼翼问道：“难道，杀秦友丰真有你的份儿？”

苏灿不置可否地瞥了瞥嘴角，反问道：“如果，秦友丰就是我杀的，你会不会要把我抓走呢？”

“我不知道…”柳瑶瑶回答得很慢，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似乎是在思索，可半晌后，最终也没有给出个答案。

柳瑶瑶的确是不知道，按着她原先的信仰，肯定是二话不说就会点下脑袋，毫不犹豫地回答个是。眼下，她倒是也想这么回答，可是瞅着满脸血污，邋遢得像个乞丐似的苏灿，简简单单个“是”，却在她喉咙里哏了许久。

苏灿目前的模样，实在跟好看挂不上钩，可是也不知怎的，柳瑶瑶瞧着他，却只觉得他身上似乎是有光，这是小姑娘在别的男人身上从没有感受过的。

在柳瑶瑶眼中，苏灿现在就像她的哥哥柳向晨般，让她忍不住地想生出点亲近的心思，可是，苏灿却跟柳向晨又有所不同。这种不同，柳瑶瑶说不清也道不明，望着苏灿，柳瑶瑶心底里莫名地澎湃着想要将苏灿拥入怀里或者钻进苏灿怀里的情绪，死活也说不出把苏灿抓进监狱的话语。

良久，苏灿和柳瑶瑶谁都没有再说话，而那边郎呦呦坐在朗跃身边呆呆地望着“熟睡”得哥哥，始终也没搞出来动静，除了不合时宜的夜风缓缓送来点声响，这片之前还打斗喧闹的地界，死一般的寂静。

凑着这会儿工夫，苏灿恢复了些体力，也趁机查看了下自个的身体。跟着汪昌溪这么长时间，虽说离出师还早得很，可苏灿多少也学了些手艺，大致地看下自个的伤情还算是能做到。

老实讲，苏灿眼下的身体状况挺糟糕，肋骨断了五根，手指的指骨也断了两节，而伤得最严重的还属脏腑，上回跟余佳佳被火烧，苏灿伤的就是脏腑，虽然说已经痊愈，可较之前多少还是弱了些，这次被朗跃下重手打了好几下，脏腑都有了轻微的移位。

如今的苏灿，治病救人医术基本没有，可理论知识却被汪昌溪逼着背了不少，知道自个眼下的情况得尽快去就医，要不然，很有可能会留下病根。

苏灿忍着断裂的肋骨带来的疼痛，勉力坐了起来，对有些愣神的柳瑶瑶说道：“柳瑶瑶，你快走吧，今天朗跃不可能被你带走，他快要醒了，等他醒了你就走不了了。”

柳瑶瑶木然望了眼朗跃，咬了咬嘴唇，却是没再提带走朗跃，也没答应走，而是没头没脑地说道：“苏灿，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我柳瑶瑶，更别叫我柳家大小姐。”

听这话，苏灿顿时愕然，日咧，这个时候，居然还纠结个称呼，这丫头也是够神经！

苏灿翻了个白眼，“那叫你什么？”

柳瑶瑶苍白的脸上挤出丝笑容，“像姜悦那样，叫我瑶瑶！”

苏灿无奈，“行，瑶瑶，你快走吧，等会儿就走不了了？”

柳瑶瑶笑了，如春花初绽，很好看，不过笑容敛去后，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走！”

“怎么，你还执意要带朗跃走？”苏灿闻言立即就板起了脸，语气很是不悦。

“不是，要走也可以，不过你得跟我走，你伤得很重，我得带你去看医生。”柳瑶瑶瞅着苏灿那张血污满面的脸，目光里从未有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