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汉开始权衡起其中的利弊，沉默的表情让阿布误会了，开口解释道：“我的名字容易让人误会我是大食人，其实我是萨珊王朝的贵族遗脉、大食的奴隶，前不久才在大食贵族阿布·阿拔斯的帮助下脱离奴籍成为自由人。”

“这两人现在就已经认识了么？这是要掀起叛乱的节奏啊，难怪会让呼罗珊总督纳纳斯尔对他这么上心。”高汉的心里又是一凛，随手给阿布递上了一怀茶，“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王子、亲王，还是公爵？”

“叫我阿布吧，我现在只大食的释奴，能为族人作点事情就很好了。”阿布平静地回到，抿了一口茶后眉头微皱，随后感觉口舌生津不禁又喝了一口，“这是什么饮品？很特别。”

“这叫茶，东方的特产，久服对身体相当有益。”高汉随便解释了一句，然后把话引回了正题，“阿布，你从波斯出来就是为了族人？”

“准确的说也是为了我的族人。”

巴该欧司这时插嘴进来，却让高汉听得一头雾水。随着巴该欧司等人的讲述，高汉逐渐解开了心中的迷团。

尽管大食在百年前灭了萨珊王朝，在其地设置了呼逻珊总督，并在初期采取宽容的宗教政策引导属民改变信仰，但很多怀念故国的波斯部落和部族并未皈依。

随着大食对外的急速扩张，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矛盾也愈发突显，迫使大食对治下采取了越来越粗暴、严苛的统治措施，包括呼罗珊等地在内的反抗活动逐渐增多。

巴该欧司和阿布的部族虽没有参与暴力反抗，但因为这两部一直坚持信仰琐罗亚斯教，不肯改教，是众多反抗势力的精神支柱，所以历来被大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总想找借口除之而后快。只不过这两部人口众多，地位特殊，大食不敢轻动，只得克之以重税、高压。

利刃高悬、吊绳索颈，可想而知这两部平常的生存状况何等艰难。

近年来，大食内部教派矛盾加剧，以哈希姆家族为代表的反对派广泛团结各种反抗势力，极大地动摇倭马亚王朝的统治。为挽回颓势，倭马亚王朝开始加紧对反抗势力的迫害，巴该欧司和阿布的部族也在打击名录之上，迫使这两个部族不得不另谋出路，巴该欧司和阿布这两个信仰不同的人走一起便是为此。

“我无意评论你们的信仰，但相比费利克斯，你才是背弃部族信仰的人吧？”

听完原因之后高汉朝巴该欧司笑道，把巴该欧司搞了个大红脸。

放过不知如何解释的巴该欧司，高汉问道：“你们想怎么做？说一下，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巴该欧司沉吟道：“我想去回纥，听说那里的王笃信摩尼。或可接收我部容身。”

高汉疑道：“话是不错，但假圣子在那里，你和你的族人都肯承认他的统领？”

提到这茬儿巴该欧司的眉毛都立立起来了，“我摩尼教立教千余年，绝不容任何人玷污！那假圣子假托神恩罪不可恕，我去回纥的原因之一便是为他。”

“这是要死磕的节奏啊……”高汉乐了，有人要去对付杨恭，自然要大力支持，“待我修书一封，尊驾可携至拔汗那找唐军统领李嗣业，由他派人护送东去碎叶，而后转北至金山葛逻禄之匐延都督府附近找一个叫唐黎的部落，我妻白晶儿和我兄弟冯归都在那里，由他们协调葛逻禄部，可保你们一行平安到达回纥。”

出门在外平安最重要，河中大乱方平，盗匪横生，高汉提供的是一条有人照拂的安全路线，这对两眼一抹黑的巴该欧司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当下便郑重相谢。

“高帅两番相救，使我摩尼教得以保全众多教众。今日又有提携之义，令我等感激涕零，此恩且容我来日相报。”

高汉摆手道：“无妨，小事一桩。不过我想问问尊驾，你们部族有多少人要远投回纥？”

“七万，阿布的部族更多，有十三四万。”

“我了个去！”高汉一怔，“那可是二十多万人哪！而且是信仰两种教义的人，你们确定回纥敢收？”

“这个……”巴该欧司尴尬地有些语塞。

阿布出言解释道：“我们原本打算在拔汗那分手，巴该欧司去回纥，而我去大唐安西。若安西不能留便去天竺探一探路。那里远离大食，而且听说地域广大、物产丰饶，又同一祖源，或许可以接纳我们。”

“……听说的事儿你们也敢信？”高汉无语了。

地域广大、物产丰饶是没错，波斯与部分天竺高等种姓都是雅利安人种也没错，但这已经是老黄历了，现在的天竺乃是信仰驳杂之地，那里的人思维方式奇葩的很，这么多的外道集体到天竺，如果不处理好与当地的关系那不打得血流成河才怪。

听过高汉讲解的天竺情况，尤其是听到天竺大陆当下因种姓、宗教、政治等因素也是纷争不断，阿布挠头了。

“我只想给部族找个容身之地而已，难道非得流血么……”

“流血？”高汉大摇其头，“虽然我很同情你们，但你应该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收容如此多的流民。如果你们在别人的地盘打别人那叫入侵，这不合道义，也有违你们的教义。从军事上说，你们远涉千里在陌生的土地上进行非正义的战争，胜算也不大，结果很可能是部族重新被奴役，不过是主人由大食人变成天竺人而已。”

“这如何是好？”愿望落空，阿布被高汉打击到了，眼中一片茫然。

高汉暗笑，脸上却是一付郑重的表情：“我们汉地有一句古话，叫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道便是天时、地利和人和，这个道不在天竺，也不在回纥，而是在你们的故地——波斯，也一直在你们波斯人的心里和手里。”

高汉的话把阿布和巴该欧司说懵了，通过高汉的解释两人才明白高汉所说的“道”有何内涵。

“照高帅这么说我们不应该放弃故土？”

“当然，放弃光明诞生之地与放弃光明有何区别？”

虽然教派不同，但无论是祅火教还是摩尼教都信仰光明，让他们放弃光明是绝对不可能的。高汉的话重重敲打在了两人的心上，让两人心神狂震，可是高汉接下来的一句话不禁让两人惊到呆了。

“家国沦陷，圣火难存、亲族离散，何其悲哉。可是，身负家仇国恨的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复国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