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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自白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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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玉楼坐在怡静的庭院中愣愣地发呆,自从早上在中堂中发生了那一场不愉快之后,玉楼整个人便如丢了魂一般变的无精打采,对一切都索然无趣。一上午,祁家的四位掌事人和祁山、祁大龙等人均前来好言劝慰,但纵使他们磨破了嘴皮好话说尽,玉楼却是始终一言未发,只是目不斜视地坐在院中仰头望着天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才下人们送来的饭菜依旧原模原样的摆放在石桌上,一杯已经放的温凉的茶水玉楼也一滴未沾。被废了祁家商会继承人的身份,就等于玉楼之前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经营全部付之一炬。闭塔苦读、五域游历、尔虞我诈、九死一生……一切的一切都因为祁万山的一个决定而轰然倒塌,虽然所有来此劝慰他的人都说这个决定只是祁万山在气头上说的话,待日后祁家商会度过此次风波之后,祁万山冷静下来就一定会收回成命。但这些对于如今的玉楼来说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因为透过这次的事他发现了一件比失去继承人资格更为残酷的现实,那就是无论他祁玉楼如何自命不凡,如何处心积虑追求上进,可说到底他的一切还是牢牢地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即便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又当如何?这种自己的命运被掌握在别人鼓掌之中的感觉令玉楼第一次体会到生不由己所带来的苦不堪言,从上午他坐到这里一直到此时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个问题:“这一切真的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无数功绩又如何?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差错,就是满盘皆输。直至此刻玉楼才突然发现,他那原本引以为傲的人生原来竟是如此的荒诞不羁,可怜而又可悲。

“得意失意,意意苦楚。易求难求,求求锥心。”玉楼喃喃自语着,“真想不到我玉楼竟然会落得如此田地,想不到我玉楼竟然也会被人算计的如此无可奈何……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说着,玉楼还颇为自嘲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想不到一向胸有成竹的玉楼竟会变得如此颓废。”

庭院门口,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陡然传来,此声分外悦耳,轻快之中又带着几分温柔,似水如歌沁人心脾,直抵人心。

“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来打扰我……”玉楼极不耐烦地猛地转过头去刚欲要喝斥,但眼前所站着的倩影却是令他把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来人一袭鹅黄裙袍,俏皮之中带着几分英姿,一双美目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满脸惆怅的玉楼,眼中柔光微转如空谷幽兰,又如山洪海啸,正是玉楼倾慕已久的心上人,沐丹。她出现久旱甘霖瞬间令身心俱疲的玉楼清醒过来,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赶忙改口道:“沐丹,你……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沐丹虽然看上去轻盈灵动,但玉楼还是透过她那双故作淡然的双眸之中看出了一丝丝沉重。玉楼闻言不禁一番苦笑,道:“你不是回灵域了吗?我以为你这次应该在灵域休息很长时间。”

“灵域的天已经变了,我继续留在那又有什么用呢?”沐丹无奈地一笑,口中发出一声轻叹之后也不等玉楼相让,便主动坐在了玉楼身旁的石凳上。

沐丹的话说的轻松,但听在玉楼的耳朵里却是如雷霆一击,惊得玉楼脸色骤然一变,赶忙俯身问道:“什么意思?灵域可是出什么事了?”

看着一脸焦急的玉楼,沐丹笑道:“你自己现在已是自身难保,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打听别人的事?”玉楼摇头道:“灵域是一凡最后的依仗,他之前毕竟是沐紫阳前辈亲传的灵域教主。如今魂宗在圣域已是大势已去,恐怕唯有把握灵域这根救命稻草才能有机会东山再起,所以我必须要知道灵域到底怎么了?而且……”说到这玉楼不禁颇为苦涩地一阵苦笑,道,“而且我如今在祁家商会同样是大势已去,而能救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也唯有一凡了。他若一蹶不振,那我祁玉楼怕是也要跟着油尽灯枯了。”

玉楼的话令沐丹不禁掩面一笑,笑容之中颇多感触,笑道:“那我劝你还是彻底死了这条心吧!灵域格局已变,怕是再也不能帮一凡东山再起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玉楼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一凡出事之后,灵域的三圣山便趁机对灵镜谷发难,擅自挑起了灵域宗门大会并广邀灵域各大宗门参加,而原本站在灵镜谷一方的各大宗门也因为一凡的下落不明而变的举棋不定。灵镜谷的几位师兄们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不得不面对三圣山的一再挑衅,最终在灵域宗门大会上三场迎战以两败一平而将灵域第一宗门的名头拱手送给了三圣山。”沐丹苦笑道,“而一同被夺去还有灵域教主的宝座,如今的灵域教主已经是三圣山的大宗主,萧鸿飞。”

“三圣山的萧鸿飞……”玉楼脑中飞速回忆着有关此人的消息,之前的灵域中除了地位超然的灵镜谷之外还有实力不俗的九大宗门,其中三圣山就是其中之一。三圣山内共有三位宗主,自称为灵域三圣,其中大宗主的名讳便是萧鸿飞。曾经的九大宗门有一半以上都是灵镜谷的拥趸,而三圣山一直以来都是颇为特立独行的一个宗门,一向不喜欢迎合任何人,也不喜欢参与任何宗门争斗。即便是曾经名震一时的五域灵宴,三圣山都没兴趣参加,灵域中人都将三圣山称之为清修一派。因为沐紫阳为人谦逊和善倒也不曾为难过三圣山,一直以来三圣山在灵域之中自成一派,虽然算不上强势但日子倒也过的颇为安慰。如今令玉楼大为吃惊的是虽然自己早有预料灵域会出事,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站出来挑事的人竟然会是一向低调的三圣山。

玉楼一边思索着一边喃喃自语道:“三圣山不是一向清高吗?他们怎么会站出来争夺灵域教主的宝座呢?”

“我听父皇说曾经有东华宫的人去三圣山拜访过萧鸿飞。”沐丹道,“正因为三圣山是以灵域宗门大会的名义挑战灵镜谷的,所以即便父皇有心插手此事,但却碍于他灵域领皇的身份,实在不方便干涉灵域宗门的推举之事。更何况,父皇说三圣山绝对不止只是三圣山这么简单,萧鸿飞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极为庞大的靠山支持。”

“苏邪?”当沐丹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玉楼的脑海中便已经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苏邪的名字,“你说东华宫的人曾去拜访过三圣山,那背后的人一定就是苏邪不假,因为苏邪如今已经收买了东华宫,说到底他们早已是一丘之貉。”

沐丹无所谓地点头道:“是也罢,不是也罢。总之灵域宗门的大局如今已是大变,怕是再无一凡的容身之地了。我出来父皇本是不同意的,因为他知道我此番出来一定又是想找一凡,所以曾再三阻拦。最后虽然父皇拗不过我肯放我离开,但他却在我临行之前给我下了一道绝不容更改的严令。”

“什么严令?”玉楼好奇地问道。

“从今往后,灵域皇室不会再和一凡有任何瓜葛,更不会为一凡提供任何帮助……”沐丹颇为愧疚地说道,“玉楼,我知道父皇这也是在明哲保身,我不能怪他……”

“你当然不能怪他。”玉楼点头道,“比起我爹,你父皇的做法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最起码他没有落井下石……”玉楼言语中再度平添了几分落寞,伤怀道,“我爹他为了保全祁家商会的名誉,竟然悬赏三千万金贝要买一凡的项上人头,我实在是……”玉楼已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终只能用一声无尽的叹息以表示自己复杂之极的内心。玉楼言及于此,双眼之中已是泛起了一层泪雾,哽咽道:“我枉为一凡的朋友,他曾数次救我于生死存亡之际,如今他有难我却连半点忙都帮不上,反而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爹悬赏追杀他却也没办法劝阻,我……我真是……真是枉为一个男人……沐丹,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自己曾经在一凡面前所藏着的种种心机和算盘,他视为我肝胆相照的挚友,我却总是攻于心计,一开始我结交一凡并非是为了什么情义,而只是为了借他上位罢了,我把他当成一个潜力无穷的帮手,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他对我的情义,可即便如此一凡也从未与我计较过,即便他知道我骗过他,利用过他,甚至为了利用他还害死了许多无辜的魂宗弟子,一凡都不曾计较,他对得起‘朋友’这两个字,和他相比我……我简直猪狗不如……你看看我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爹废了我祁家商会继承人的身份,而且还被囚禁在这座小院中,这一切都是报应,都是我不能对朋友坦诚相待的因果报应……沐丹,你喜欢一凡是对的,他才是真正的男人,而我只是一个小人,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话未说完玉楼已是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沐丹从未见过一向温文尔雅的玉楼情绪如此失控,更从未想到过满腹才华自信满满的玉楼竟然会说自己猪狗不如,说自己是个伪君子。祁玉楼,这个绝顶聪明的男人这辈子都未曾像今天这样绝望过,无助过……他不仅仅败给了苏邪的不择手段赶尽杀绝,更败给了自己的内心。他会后悔,会泣不成声,就说明现在的他注定和祁万山那种纯粹的商人有着本质的区别,情义和利益,他一直朝着后者而不懈努力,但直到今天他才算真正看清了自己,显然他的心还是选择了前者。

沐丹看着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玉楼,不知怎的心中竟是没来由地升起一抹柔情,原本微笑着的神情再也抑制不住嘴角的颤抖和眼角的酸涩,跟着玉楼的嚎啕大哭声,两串晶莹的泪珠终于顺着沐丹那通红的眼角滚落下来。

是啊,这一劫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压抑的太久了。

泪如雨下的沐丹缓缓地伸出一双玉手轻轻地抚在玉楼的双手上,一抹柔情似水的温润顿时便顺着玉楼的手背迅速传递到他的内心深处。就在沐丹与玉楼二人指尖碰触肌肤交汇之际,玉楼终于情难自控,俯身直接扎进了沐丹的怀中,而沐丹也顺势搂住玉楼的头,任由他像个孩子一样在自己的怀中放声大哭。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不知道有多少人无比羡慕着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沐丹搂着玉楼,似是喃喃自语,又似在低声劝慰,“皇室的公主、祁家商会的富公子、朝堂重臣的二世子……我们有权有势,从小就锦衣玉食……我们有花不完的钱,有穿不完的衣服,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小时候的我们从来不知道忧愁为何物?更从不知道‘得不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呼来喝去的到处都是下人奴仆伺候着,无论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想干什么干什么,无论闯了什么祸都不怕……别人都在拼了命的找靠山,而我们自己本身就是别人的大靠山……玉楼,拥有如此多的我们难道不应该感到幸福吗?可是为什么我们现在一点也不幸福呢?反而我现在好羡慕那些寻常百姓人家,羡慕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温暖小家,相爱的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无忧无虑,也没有烦恼,虽然粗茶淡饭但是很快乐……这一路我一直都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们太贪婪了吗?不是这样的,其实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每个人自己的命运,当一凡知道他是神族的时候应该感到很幸运吧?可他又怎么能想得到他所属的冥远神族如今已经覆灭了,而他还要面临着其他神族的追杀,从天之骄子一下子变成了神族遗孤,他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还有你,昨天不还是风光无限的祁家商会继承人吗?还记得你在五域灵宴上将玉凤逼得退无可退的春风得意吗?那时候的你是何等的风光?是何等的自信?又是何等的唯我独尊?可现在呢?你说自己一下子变的一无所有了,你失败了,那今日的你和曾经的玉凤,到底又是谁更悲惨呢?”

沐丹的一番话宛若醍醐灌顶,令玉楼渐渐止息了哭声,心中的情绪也随之放松了几分,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哽咽道:“其实无论成败,风光亦或悲惨,说到底都是一时的,因为我们谁也无法预料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定一点就通。”沐丹又哭又笑,娇艳欲滴的模样楚楚动人,看呆了同样满脸泪水的玉楼,“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不要为过去的事而后悔,也不要为以后的事而担忧,因为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宿命,你我是如此,一凡也是如此,魂宗的朋友也是如此,今日之败只是一时之败,若是心死了,那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活在……当下……”玉楼痴痴地看着梨花带雨的沐丹,不知不觉已是看入了神。在玉楼炽热的目光注视下沐丹的脸颊也不由地飞上一抹红晕,心中也如小鹿一般“扑通扑通”地乱撞起来。不等沐丹转过头去闪避玉楼的目光,玉楼已是率先开口道:“沐丹,有句话……我其实早就想对你说,只是一直没有鼓起勇气……”

“那你今天鼓起勇气对我说了吗?”沐丹闻言心中陡然一颤,脸上已是又红又烫,眼中柔情似水,口中幽兰轻吐,天地间仿佛在这一刻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玉楼只感到喉头发涩,几次张口都是口舌打结,“我还是不敢说……”沐丹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眉宇之间闪过一抹嗔怒之色,接着她便欲要转过头去。可就在沐丹欲要推开玉楼的一瞬间,玉楼却是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勇气,双手顺势猛地一抓沐丹的玉臂,接着朝着自己的怀中用力一拽,不等沐丹轻嘤一声,玉楼那干燥而炽热的双唇已是紧紧地堵住了沐丹那柔软润滑的红唇之上。

玉楼虽不敢说,但他倒是敢做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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