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而至的情况，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卢海洋就问道：“黄包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充满了不解，似乎他认识厕所里这人。

那人本来浑身都缩成一团，听了这句话，才仔细打量了我们一番，忽然紧紧抱住卢海洋失声痛哭起来，我们都知道肯定是发生了意外，都没说话。等他哭痛快了，卢海洋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也是没法子，被马三平这小子逼赌债，他爸爸说砍我一只手，我心里一害怕就躲进了小楼，可是进来后就发现出不去了，之后又发现这楼里住着一个长相非常恐怖的怪物，差点没把我吓死，没办法我就躲进了厕所，万幸它没发现我，否则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卢海洋笑着对我说道：“马三平这小子他爸爸是开赌场的，黄包子看来欠了他爸爸不少赌债，不上二十万，他爸爸是不会说剁手这种话的。”说罢又问他道：“你在这里待多长时间了？”

“总有两三天吧，这里根本就没光线，而且找不到下楼的道路，你们怎么会进来？”黄包子精神似乎稳定了不少。

“和你情况差不多，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到你了。”幻首道。

黄包子看了独臂的二德子一眼，眼神里颇有同命相怜之感，道：“赌博真是害死人啊，我出去以后要是再赌钱，不用别人，我先把自己一条手给剁了。”

“放心吧，只要能出去，你赌债的事情我去和马三平那小子说，不过，在这里除了那怪物你有没有见到别的人出现？”

“还真有一个人，当时我躲在厕所里，透过缝隙看见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穿深色西服的中年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手上拎着一个鲜血淋漓的麻布袋，我差点就要出去求救了，万幸当时没有贸然走出去，否则可能也等不到你们来了。海洋，咱们这个厂里怪事实在太多了。”

“你说的这人是不是梳一分头，身材瘦长的外形？”卢海洋道。

“当时情绪太慌张了，细节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确实很瘦。”

卢海洋对我道：“这就是跟踪我的人。”

我点点头，没说话，内心的疑虑却越来越重。正在这时，忽然楼梯口又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响。我们赶紧全部钻进了蹲坑里，轻轻关上门。透过门缝，果然看见身材壮硕高大的人魔，手持双刃斧行动蹒跚的通过厕所门口朝里面走去。

一会儿只听一声怒吼传来，接着是一阵大响，估计阴尸大概被人魔大卸八块了，由此可见人魔那种恐怖的力道。毕竟，阴尸那坚硬的身体犹如铁铸，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的。

之后，拖着半截阴尸身体的人魔从厕所门口缓缓通过，下楼而去，只听幻首清晰的道：“我觉得你的打算很有道理，应该试一试。”

“这么说你支持我了？”

“我一直是支持你的，如果想要弄清楚客车厂的怪相，这个人是必须要询问的对象。”幻首这句话让我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出了厕所，楼体内的情况在我眼中并没有丝毫变化，所以很轻易我就带着他们走出了小楼。到这时，黄包子才真正喘出了这口长气，我说道：“海洋，咱们得把这情况告诉你爸爸，万一这里真要出了事情，第一个倒霉的可就是他了，所以必须要让他知道在自己身边所发生的这些事情。”

“是，我也是这么觉得，那咱们什么时候去他那儿？”卢海洋道。

“都已经来了，我看就今天吧。”等了会儿见没人反对，既然意见达成共识那就得按照商议的过程去做了。此时我内心却忽然忐忑起来，因为不知道事态最终会朝何种方向发展，换而言之，最后事态是否在我可控制范围内，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没过多久，王老头起床了，因为我们在办公楼里所以他并没有看见我们，直等到值早班人来打扫卫生，他打开会客室的门，让我们进去等待。不到八点半钟，厂长终于慢悠悠的走进来了。

我和卢厂长没有任何交往，只知道客车厂正是在他的努力下走向了辉煌，所以单论工作能力他应该是一位非常出色的领导。不过，他有很大的嫌疑杀死了人事科长，因为那晚我清楚看见两人发生争执，而在地洞里人事科长的尸体被秃子分解，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的事情。

“海洋，你知道自己这些天旷工的行为违反了工作纪律，已被除名了？”卢厂长表情严峻的对他儿子道。

卢海洋根本不敢和他父亲对视，低着头一声不吭，厂长则打量我们一番，最后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下来道：“你就是方工的儿子？你知道自己被除名后，方工为你的事前后跑了多少趟吗？面对自己白发苍苍的老父亲，你于心何忍？”

我没工夫听他的谆谆教诲，直接道：“厂长，有些事情您可能还不太了解，今天来，我想咱们需要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哦，关于客车厂还有你知道而我却不知道的情况存在？”他有些不屑的笑了笑。

“可能还真是如此，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我就把自己发现的情况告诉您。”

“没问题，我洗耳恭听。”厂长还是一幅不在乎的表情。

于是，我将厂里存在的怪相凶事基本上如实说了一遍，但是虫王一节并没有贸然说出口，因为厂长的嫌疑最大，或者说，我认为厂长，有可能就是虫王。

说罢，厂长紧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才道：“小方，你觉得我作为一个正常人，会相信你所说的这些话吗？”

他的反应当然在我意料中，于是我接着道：“还有人事科长，我曾经见到有一个人将他尸体分解了。”

听了这句话厂长表情虽然没有丝毫变化，但又思考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他故作镇定道：“这件案子我也很关注，这样吧，你去我那儿聊聊这事儿。”

我不动声色的起身道：“那感情好，有些事情不搞清楚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人得出事。”

之后我俩出了会议室，一前一后的进入了他的办公室，关上门他缓缓转过身来轻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您对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我对您却有一定的了解。”

“是吗？那么能否稍许透露些情况，你到底了解我多少呢？”厂长似笑非笑的道。

我当然知道他这是在套我所掌握的情况，然后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制定对付我的手段，所以我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掏出自己所有底牌。让敌人搞不清你的实力，才能形成最大的威胁，想到这儿，我说道：“或许我都了解，或许我都不了解，您觉得我有可能知道那些事情呢？”

说罢厂长微笑着冲我竖起拇指道：“不错，你很不简单啊。小方。”

“我也没那么复杂，这里的事情和我其实没有太大关系，我纯粹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不过既然都走到这份儿上了，我似乎也没有退出的理由了，对吗？”

“没错，那么让我猜猜你来找我的目的，你当然不是为了人民的生命安全，对吗？”

“我好像确实没有这么伟大，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过是茫茫世界的一个凡夫俗子罢了。当然，如果同时能为人民安全做些事情，我非常乐意。”

“年轻人不要如此看低自己，我觉得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远远没有达到您说的程度，主要是我的本领还不足够强大，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掌握真正的巫蛊之术。方厂长，我想，作为前辈您应该有提携后辈的觉悟，对吗？”我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事已至此，隐匿在客车厂里的虫王除了他还能有谁？也只有他才具备条件在客场车做这些事情。人事科长肯定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他杀死灭口的。不过说实话，我没想到自己能对他说出这番话来，所提出的要求完全是之前没有打算的，我没想到自己会通过所掌握的情况要挟他，看来不知不觉当中，我开始变的“成熟”了。

这也是幻首希望我做到的最重要一点。

厂长处变不惊，平静的问道：“你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有多危险吗？”

“您别过于小看我了，都到这份儿上了，您反过来还要威胁我？这是不是过于托大了？”

“一点都不托大，你凭什么对我提这些要求？我为什么要答应？杀死人事科的曲友森吗？你真的估计错了，以我目前的境界，杀人根本是不可能也不需要去做的事情。我想要控制一个人，那手段简直太多了。我没必在杀人伤人。”

幻首道：“千万别碰他屋子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一旦中了毒虫蛊，其状惨不忍睹。这人是个巫师高手，至少不会低于刘成峰兄弟两，我根本无法捕获他任何思想活动。”

“还用你说，连精英部队都忌惮的虫王肯定不是一般人。”我暗中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莽撞了，以我手上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对付普通人类当然没有问题，可是对于一个顶级巫师而言，确实不算什么重大威胁，可能连威胁都算不上。

厂长皮笑肉不笑的望着我。本来我认为自己完全占优的局面，开始向他那边倾斜。

“你连最基本的功课都没做好，就来和我摊牌，这种行为确实非常愚蠢。你想要获取利益，却将自身置于危险的境地，如果我真是一个杀人的人，你怕是早就不存于世了。”说罢他道：“出来吧。”

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只见他办公室宽大的书橱朝边上移动，接着露出一间不算小的暗房，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坛坛罐罐。

如果说之前我怀疑虫王就是厂长，到此时，我完全可以确定他的这个身份了。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房间里黄包子走了出来，他满脸奸笑的望着我，然后就走到了厂长所坐的沙发旁。

厂长叹了口气道：“小伙子，你大概没想到，其实从你做出错误决定的那一刻起，局面就完全不在你的控制下了？你想要靠斗争获得属于自己的利益，但是你有没有冷静的考虑过，自己是否真的具备了控制局势的能力？我知道你接触了不少巫师，你也乐于主动融入这个圈子，但是巫师绝不是靠一个高等级的幻首就能达到的。他确实可以给你带来许多信息，但一个人要想成为顶尖的巫师，首先需要做到的必须是独立。如果你被幻首这样的灵虫所控制，你一辈子都是他的傀儡而已。”

听完这句话，虽然我无法看见幻首的面部表情，但可以想象到他那种目瞪口呆的样子。对于厂长洞悉我身上隐藏着一只幻首，我并不奇怪，因为这事儿本来就可能与他有关，不过他居然出言提醒我，要提防幻首。虽然曾经我从来没有想过，但听了这话，却觉得是有其一定的道理。

“兄弟，你千万别听他的鬼话，这是在赤裸裸的挑拨。”幻首第一次显得着急。

厂长继续道：“一个人必须要知道自己确实需要什么，盲目的做一件事，非常不可取。你跑来要挟我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难道为了学习我的技能？真要是如此那只能证明你太可笑了，你所想进入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里面其实没有多少阴谋诡计，有的只是强者为王。你不要寄希望于普通人所使用的那些不正当手段，在没有足够强悍的本领为基础时，你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从你如此轻易的相信黄包子就能看出，你的路还长着呢。明白不？不要急于出手，欲速则不达，这是颠破不灭的真理。”

厂长说的我满头冷汗汨汨而出，没有这番交流，我甚至觉得自己开始变得“卑鄙无耻”，听了他这番话，我才明白自己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毫无斗争经验手段的小白丁而已，在这种老狐狸面前，我根本没有丝毫反击的能力，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气馁。

幻首说道：“你别妄自菲薄，这样只会让自己成为他的待宰羔羊。”

“我本来就是一只羔羊，你觉得我是什么？老虎、狮子，我根本狗屁都不是。”听了这句话，幻首顿时无语，过了很长时间才叹了口气。

“你废了我辛苦培育出的阴尸，破坏了我一个极其重要的计划，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厂长将身体朝后靠了靠，他此刻已经十分放松。

“为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儿子一条命，而且让他和你在一起，我也比较放心。你现在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一般人根本无法对你造成威胁，所以我希望你能太太平平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别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你永远只是一块肉，一块肥肉，无法给任何一方势力造成哪怕半点的阻碍。所以，忘记所谓的正义或是责任吧，或许后半生你能过得惬意舒适，否则你的未来就是没有未来。”

我就像是一个拳击手，在比赛之前因为极度信任自己的能力，而制定了各种各样战胜对手的计划。在这些计划中，我绝对没有想到，除了胜利外的第二种可能，但很不幸，直到上场交手后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这些计划也都成了笑话。比拳击手幸运的是，厂长或许是出于他儿子方面的考虑，或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至少在客车厂里他承诺不会伤害我，这究竟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呢？我内心既痛苦又有迷茫。

突然，一种无力的失重感，笼罩了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