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大英雄，还是大枭雄？

这无疑就是对青阳的考验，影响着老者接下来的决断。

青阳沉思片刻，郑重拱手道：“敢问老先生，这大英雄与大枭雄，都要行铁血手段，才能征伐天下平定乱世，又有何不同之处？”

“匡扶天下，平定乱世，重定乾坤，开创一纪元之新，以天下万民为重，便可称之为大英雄！

争霸天下，为利杀人，以阴权治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霸道平定天下，便可称之为大枭雄！”

濮阳先生一字一字缓缓说着，双眼认真盯着青阳，“当乱世来临时，不知阁下选哪一条路？”

看到青阳沉默，迟迟没有回答，叶大夫表现的非常焦急，生怕老者对他的回答不满意。

厅堂内安静无比，炭炉中雪梨炭香气袅袅，不时传出一声轻微的迸裂声，让室内的气氛不至于凝固。

大英雄与大枭雄，其实手段相差并不多，仅仅是本心的差别而已，谁能保证大英雄作战不会伤到普通百姓？

仔细思考这两个问题，青阳又反复证道本心，许久才抬头对濮阳先生回答道：“无论是大英雄，还是大枭雄，我都不想当。

大荒纵横何止百万里，仅大申诸侯就有八百之数，八方诸侯之外，四极八荒之内，又有野民、异族无数。

一旦乱世降临，不管是大英雄还是大枭雄，要想彻底平定天下，势必要流尽身边之人的鲜血，以无数亲朋故旧尸骨铺就大道。”

不理会叶大夫的焦急神色，也没有在意濮阳先生凝重的眼神，青阳依据本心回答道，

“为平定所谓乱世，却让身边人流尽鲜血，让亲朋故旧殒身恤难，绝非我心意所愿。

不管乱世何时来到，我只管不断壮大青氏，守护好家人亲朋，守护好依附青氏的那些领民，保得一方安宁之地也就足够了。”

老者一直在认真听青阳讲述，并没有打断的意思，一直到青阳全部说完，他才露出万分失望之色。

一边摇头一边悲叹道：“如此一个绝世奇才，又有惊人气运，却甘愿做个守家之犬，唉~”

这一声叹息，充满悲伤和失望，更多的却是心灰意冷。

他对叶大夫摇头道：“一旦乱世降临，又哪里存在什么安宁之地？势单力薄之下，不知多少人会生觊觎之心。

你能击退第一拨势力，还会有十拨势力来攻，击退十拨势力，又会有更多人扑来争抢。

乱世之中被人日日袭扰，天长日久心生疲惫，即便能守护一时安宁，也终究是镜花水月，他人又岂能坐视你安乐过活？”

老者说到这里，神色露出一丝疲惫，颓唐道：“罢了罢了，老夫年逾古稀，早已行将就木，不知哪天死了黄土一培，何必替你们忧心身后之事？”

在老者看来，哪怕这位少年实力再强，天赋再如何惊人，一旦没有进取之心，没有逐鹿天下的心思，绝不会有太大成就。

面对老者的万分失望，青阳却依旧从容淡定，朗声问道：“濮阳先生既从中州而来，敢问可知猫鬼神？”

“猫鬼神？”

老先生肩膀一震，猛转转身过来，紧盯青阳道：“没想到邢国北疆如此偏远，你也知道猫鬼神，莫非也有黑玄之士在聚集百姓祭拜？”

“猫鬼神？”

叶大夫疑惑起来。

对黑玄之士他倒是有所了解，却从没有听说过猫鬼神是什么。

看到濮阳先生的反应，叶大夫不由惊疑道：“老先生，黑玄之士不过是些炼制灵药符文的术修么？又何必这样吃惊？”

“你不懂！”

先对叶大夫摇摇头，濮阳先生又盯着青阳问道，“猫鬼神那群黑玄之士，我自然知道他们的手段，你为何有此一问？”

“礼曰，敬鬼神而远之！”

青阳缓缓道，

“记得大申朝立国之初，天子做《礼经》，严禁鬼神祭拜之道，扫除一切淫祠邪祭，可是这些年来邪神、鬼物却越来越多。

过去几十年里，邢国周边虽有鬼巫部、黑风部，祭祀异域鬼物与黑风邪神，也毕竟都是野民在祭拜而已。

可是如今在大河以南，管蔡两国之地，黑玄之士诱人祭拜猫鬼邪神，不仅没有遭到打压，反而登堂入室，成为蔡侯座上宾，担任一国供奉。

老先生学识渊博，博古揽今，应该清楚千年前那场乱世，邪神鬼物造成的危害，也能明白我为何心中忧虑。”

“异域邪神，异域鬼物~”

濮阳先生沉思片刻，凝重道，“邪神、鬼物，最擅蛊惑人心，天下大乱少不了兴风作浪。

可是越如此，你才更要早日平定天下，不然乱世之中人心迷茫，正是妖邪作乱迷惑人心时。”

青阳依然摇摇头道：“通读史书经义可知，大申朝立国之初，诸侯数量三千，仅北荒之地就有诸侯近千。

八百多年后，北荒却仅存七十六国，除少数是诸侯相互征伐吞并，其余全都亡于北方异族之手，就连邢国也先后灭国两次。

一旦诸侯混战乱起，这些北荒异族岂会坐视不理？必然再次大举南下，除了北方异族时时南下威胁，其他邪神鬼物蠢蠢欲动。

南有猫鬼神，东南有黑风邪神，大荒之中又有异域鬼物，鬼巫部虽说遁逃，大泽却有阴武士残留。

仅是邢国周边就有如此多的邪神鬼物，其余各国不知又有多少妖邪作乱。

十五年前陨星警世，几年来天象频频异象，一旦天下大乱只会是生灵涂炭，无数百姓死亡，我不愿当大英雄或者大枭雄，去为权力欲望去争霸天下。”

“难道当个守家之犬，就是很崇高的作为么？”

濮阳先生满眼都是恨其不争，怒其不为的模样，愤恨道，“你有如此绝佳天赋，却坐视天下大乱，岂不是等同于害人？”

“先生误会了！”

青阳依然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只要青氏不断扩大，就可以不断聚拢周边国人、野民。

青氏整体实力越强大，保护的人数量就越多，不仅能够守护一方，还能尽量阻挡弦余异族南下。

就好像上古之时，传说天降大灾祸，有一株巨大灵木遮蔽天日，牢牢守护着无数人族。

我只愿如同那棵上古灵木，安静的守护着一方土地，能力越大守护越多，能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