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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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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从将军府里风风火火的闯出来就要去找金建,彼时金建正在宫中当值,哪里有那么容易见到?她不管,拽着阿穆达就到汉宫那边去等,好容易将金建的车马等出来了,绿衣又莽莽撞撞的要闯上前去,所幸金建恰好从窗户那处瞧见她,阻了护卫,下了车来,问是怎么回事。

在路上不好多说,绿衣却有点不管不顾的,她到底是心急如焚。这个时候便显出阿穆达的沉稳来,他靠到金建边上稍微说了大概,金建眉头一皱,示意着车驾暂且先回去了。三个人一行转而往质子府去。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要回到质子府。妲雅是质子府的人,当真要去讨公道的话,也应该是尉屠耆出面。

绿衣听金建缝隙得准确,再者,听闻尉屠耆也是因为妲雅,而与那霍氏的人不依不饶的。虽还未闹到大将军霍光跟前去,可敢跟将军府的杠,也可见他对妲雅的看重。

金建时不时会上质子府来,府上的苍头等也是认识他的,便省了递拜帖那一节,三人随着仆人径直往里去见尉屠耆。

此时天已是近黄昏,漫天都是仓皇的五彩颜色,看得人有点儿眼花缭乱的。绿衣不知怎么,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念头来。她喊了金建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朝前走。

阿穆达瞧出她的不安,低声问道:“六小姐是担心尉屠耆的态度?”

绿衣摇摇头:“他事前已经放出话去要霍府的人给个交代,应该不会临时倒戈。”

“这可说不一定,”走在前面的金建听到他们两人说话,忽然开口道,“话都是旁人传出来的,他本人可是一个字都没认过。”

绿衣心里一个咯噔,朝阿穆达看了一眼,阿穆达也抿紧了双唇,立在一旁不说话。

“好了好了,也不能总站在这里僵着发呆,是或者不是,进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金建说着,率先拔开步子往前走。绿衣听他这话说得爽快,心里镇定了一番,也对阿穆达说:“他说得对,我们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便也跟着金建往前走。

阿穆达不过是跟着她行事罢了,那个叫妲雅的女子,在他眼里和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因此也把心神一收,三人一道进去。

靠着回廊的那扇门开着,里头有氤氲的雾气冒出来,绿衣往门前的那棵原本满枝桠碧绿碧绿的老树一看,已是光秃秃,连黄叶都没有几片了。她心里一颤,朝赤红的天边望了一眼,心想,时光当真过得是极快的。

尉屠耆早就在里边等候他们,面前的案几上放着热热的羊奶,那带着新鲜奶香气味溢出来,与屋子里焚烧的香味混合在一块儿,有种难言的感受。

金建抬手放置胸前躬了一躬身体道:“冒昧打搅。”

尉屠耆就从席位上站起身来,抬手挥退引他们进来的奴仆,示意三人:“来即是客,我已命人准备了些吃食,快请坐下。”

绿衣不喜欢他们这番虚伪的派头,当即就要开口说话,被金建半路拦截了去。金建朝她看了一眼,微微笑道:“奔波一日,你也未喝上一口水,且先坐下罢,也别拂了王爷一番好意。”

绿衣心中忿忿,扭着脸朝那看起来并无什么悲伤神色的尉屠耆一看,鼻端轻哼着,就在金建身旁坐下来。她把温热的羊奶捧到手心里,就着陶钟喝上了一大口。嘴角喊沾着羊奶晕晕的白色,口中说道:“这是什么羊奶?真是难喝!”

尉屠耆府中的羊皆是用最好的青草,请了专人悉心打理的,这整个长安城恐怕也找不出比他府上更好的来。听到绿衣这般说,他也没有反驳,只是接过自己面前的陶钟品了一品,仍旧微微笑着说:“绿衣说的是。”

招手叫来了奴仆,要他们把陶钟撤下去,换了新鲜的上来。

金建就以此与他寒暄起来,两个人你来我往,倒也是一番看似融洽的交谈。而后金建话题一转,就讲到尉屠耆后日就要出发前往楼兰的事情。

“王爷在长安居住多年,彼时回到故土,不知是否会忆及长安风土人情。”

尉屠耆淡笑点头:“这是自然。此番皇恩浩荡,使得我能够再次回归故土,我定当竭尽全力,重修楼兰与大汉之友好。”

“够了!”绿衣听得不耐,她一下站了起来,推开案几,几步走到尉屠耆跟前,“我来这里不是听你们说这些废话的!”

边说边将视线朝金建脸上一扫。金建只将陶钟拿起来,慢慢喝着,别开视线不去看李绿衣。绿衣扭头,又瞪着尉屠耆道:“我问你,你要走,有没有想过妲雅姐姐?”

绿衣看到尉屠耆的脸孔扭曲了一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被透过窗子洒进来的五彩霞光挡了过去,尉屠耆缓声说道:“绿衣,妲雅已回楼兰。”

“你撒谎!”绿衣气恼,一时口不择言,“我还以为别人只说说说而已,妲雅姐姐跟了你这么久,你怎么可能会对她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否认呢?”

“可是你竟然真的想要将她丢在这里,将她的生死丢出去,一点儿也不过问!”

她一着急起来就会因为不甚通晓汉人说话的方式而颠三倒四。她说话说得又快又急,脸孔因为生气也泛起了红晕。

她不知道现在的天气已经这么凉了,太阳一下山,说话的时候口中都能看到清晰的白色雾气。她鼻端因此生起湿湿的凉意,她才发觉自己手指尖也是凉的。绿衣怒气冲冲的瞪着尉屠耆,似是想要听他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然而他没有,他竟连看也不看他,将一双视线越过她之后,幽幽望着那渐渐将被一团阴郁笼罩的天边。许久之后才恍惚着说出一句道:“她回去了。”

绿衣当他是怕了霍氏,蓦然弯腰,只听到屋内一阵闷声作响,她一巴掌拍到了尉屠耆身前的那张案几上。绿衣弯着腰,眼珠儿从下往上看尉屠耆的时候发出似黑暗中猛兽觅食的凶狠光芒。她厉声道:“你这个胆小鬼!”

说着就将身体撑起来,睥睨一般盯着默不作声的尉屠耆:“妲雅姐姐被人害死了,你不想管,不敢管,随你!你是个胆小鬼!我不会不管!”

她气冲冲的转身就往外走,脚刚跨出门栏去,望见金建没有起身。绿衣李半侧过身,不屑的扫了尉屠耆一眼就盯着金建问:“你要留在这里陪一个胆小鬼喝酒吗?”

金建被她的孩子气逗笑,抿唇咬住了那笑意,他微微颌首:“胆小鬼也是怕鬼的,我还是在此留上一些时候罢。”

绿衣从鼻子里喷出气来,忿忿的就道:“那你就陪着胆小鬼吧!”边说边要走。阿穆达似是她的一条般也随即起身,亦步亦趋跟上她。

金建朝着她已走出去好几步的身影喊了一声,说道:“你愿替人打抱不平自然是不错的,然而总要先顾及了自己,若是因为帮人却牵连了旁人,让那一位日理万机的人替你出头,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说得隐晦,照理,李绿衣这样直线条的脑子是难以理解他言语的意思的。可是这一回却奇怪的很,他方说完,她脑子里就浮现了一个人的影子。眉头皱皱,绿衣把脖子朝他一扭,又扭了回来,更加不屑,却无奈夹杂了心虚的冷哼一声。

此时天色已晚,再要到哪里去都是不方便的。绿衣犹豫着是该往苏武府上去,还是再回金建那里去。回苏武府上去,无疑是她的第一选择,可是若叫苏武知道她眼下无碍,若叫苏武知晓她想去插手将军府的事情,恐怕明日就要被丢上马车,赶回草原去。

可要是回金建府上去,她虽是不知道那霍娉君再三关注金建东苑动静的事情,然而她总是觉得不惯的。哪怕在那里也住了有一阵子,不惯就是不惯。

绿衣踌躇来踌躇去,最后竟是无奈,转而跑到了许府门前去。

她犹犹豫豫的在门前徘徊,心里对那许允和不是没有忌惮的。扭头去问一旁影子般沉默的阿穆达:“你说我们这样贸贸然的上门来,是不是不大好?要是平君姐姐不留我们怎么办?就算平君姐姐留我们住下了,可她的阿母又要和我打架怎么办?”

阿穆达抿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绿衣像是也没有要他回答,自己转着圈,来回走了几步,又在那里念念叨叨:“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找个客栈,或者还是去驿站好了。”

她拧着眉头,转过脸来正要问阿穆达这个主意怎么样,眼前一晃,从前面巷子里走出来两个人影,披着已然沾染了暗色的晚霞。绿衣眼前一昏一亮,从扰乱她视线的的斑驳光线里渐渐瞧清楚两个人的面孔。

她忽然往后一退,竟是忘记阿穆达就在身后,一脚踩上了阿穆达的鞋尖,自己也未察觉。她神情怔怔的,眼里生出一片大雾迷蒙。

她心口闷闷的,趁着那两个人还未见着她,猛抓住阿穆达就往后退,一个闪身躲到了旁边人家的两座石狮子后面去了。

长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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