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周会结束的时候，沃琳已经给韶华讲完解题思路，韶华趴在桌子上认真解题，沃琳坐在她对面打盹。

“哟，小沃，李院长急着找你，你倒是在这里睡得香啊。”胡科长用手里的文件轻拍了一下沃琳的头顶。

沃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站起身就往外走，嘴里嘟囔着：“放学了？”

“什么放学了，你以为你还在上学呀？”胡科长被沃琳的迷糊样逗得大笑，提醒沃琳，“走反了，李院长办公室在你后面。”

“哦。”沃琳环顾一周，脑子才慢慢清醒。

可能是因为她刚才给韶华讲了一通解题思路的缘故，以至于她睡着后梦见的都是自己小时候的学习生活，她那时候上课睡觉是常态，下课了有人会提醒她。

李宗荣的办公室就在财务科斜对面，沃琳的反应被李宗荣看了个全乎，他被沃琳的迷糊样逗得直乐呵。

天气热，人本来就容易犯睏，这孩子的身体底子又弱，昨晚先是加班，后又因寿卫国犯病折腾了半天，睏成这样，也是难免的。

沃琳进到李宗荣的办公室时，迷瞪劲还没有完全过去，看得李宗荣又是忍俊不禁。

不过还好，这孩子虽然迷瞪，倒是没有忘记她是来干嘛了，还知道问：“李院长，您找我？”

“对，我是想了解一下，昨晚寿卫国犯病是怎么回事，”李宗荣指了指沙发，示意沃琳坐下说话，“你把昨晚的经过给我仔细说说。”

“我也不知道寿队长是怎么犯病的，”沃琳回想昨晚的情景，“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还以为在做梦呢，我是被砸门声吓醒的，开了门，寿队长就倒在了门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然后呢？”李宗荣问。

沃琳继续：“然后，我打电话给急诊科，电话一直占线，我一着急就喊救命。

“然后刘医生和姚明华他们好几个人就跑下来了，他们打急诊科电话也打不通，就用急救箱里的东西抢救寿队长。

“然后，我就给您打了电话，你过来之前，刘医生他们一直在抢救寿队长。

“然后，您就过来了，再然后的事，您就都知道了。”

“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的？”李宗荣问，而且对这次的事件处理也是个关键。

职工找领导解决问题，都是一级级往上反应，像沃琳这样，直接找到他这个院长头上的，还真不多，也违反规定。

“刚开始我也没想到给您打电话，是听到刘医生给急诊科打电话打不通后，打给了急诊科主任，说您的儿子昏迷不醒，让急诊科主任看着办，我才想起给您打电话来着，觉得应该告诉您一声。”沃琳根本没意识到越级这么回事。

“哦——”李宗荣若有所思，问沃琳，“然后呢？”

“然后？然后您就到了呀？”沃琳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怎么李院长还要问。

“呵呵。”李宗荣被沃琳的“你明知故问”的神情逗乐。

被一个普通职工这么直愣愣地反问，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觉得挺新鲜。

在官场久了，很多曾经的感觉都已经淡忘了，大概也只有像沃琳这种没有利害意识的人，才会这么直白吧。

这丫头，上班都两年了，怎么还这么单纯，韩霆那种表面看起来浑身刺，实则骨子里滑不溜球的家伙，怎么竟然能和这丫头成一对，我老人家都有些搞不懂了。

沃琳很担心寿卫国：“李院长，寿队长怎么样了？”

“他没事了，已经回宿舍了。”李宗荣心里很觉无奈。

在别人眼里，寿卫国就像他的儿子一样，可他的感觉，寿卫国对他越来越漠然。

尤其是自从知道沈娴是他的亲生女儿后，寿卫国更是刻意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觉得寿卫国之所以对他漠然，是在怨他对沈娴的疏于照顾，即便沈娴真是沈梦蓉的女儿，那也是他表姐的女儿呀，怎么可以留给和沈娴没有血缘关系的梅景琼，自己不闻不问呢？

直到真相大白，他才想到要给沈娴各种补偿，并把老宅连同里面的古董卖到的钱都给了沈娴，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沈娴的童年能再来一回吗，沈娴被耽误的学业和落寞的青春，能补得回来吗？

想到沈娴，李宗荣的心就说不出的痛。

沈娴虽然收了他的钱，还用他的钱买了她租的那个小院子，可沈娴依旧不愿意和他亲近，半年了都没和他联系，他主动联系沈娴，沈娴既不接他的电话，也不回他的信息。

这些年，也多亏了有寿卫国在，从小到大，寿卫国始终守护着沈娴，如果没有寿卫国，梅景琼闹成那样，真不知沈娴能不能挺得过来。

为了守护沈娴，寿卫国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几十岁了，连个对象都不找，像寿卫国这个年纪的人，如果按部就班结婚生子的话，现在孩子都能上高中了，而寿卫国却一直都一个人过。

实际上，他真正愧对的，应该是寿卫国才对。

当初他救寿卫国，不过是那天恰好轮到他值班，如果当时是别的战友值班，也会尽力救治那孩子的。

之后那孩子就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一直跟着他，再后来他接来了家小，却又因是包办婚姻而不愿回家，那孩子就替他照顾家小。

其实这些年来，他给寿卫国的关心，远远少于寿卫国对他和他的家庭的付出。

现在沈娴长大了，离开了Z市，离开了寿卫国。

李磊也长大了，也在自己的安排下，奔赴前程。

而带大这兄妹两个的寿卫国，年龄也大了，身体越来越差，这次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这次寿卫国能有惊无险，也多亏眼前这个小姑娘。

看着沃琳那有些无措的神情，李宗荣笑出声：“你怎么了，是沙发长钉子了吗？”

沃琳那左右晃动，想站起来又犹豫的模样，像极了被钉子扎着，又怕因不守纪律被责罚的小学生。

沃琳长舒一口气：“不是沙发长钉子了，是您走神了，我跟您说话，您也不搭理我，我也不敢走，怕您找我来还有别的事。”

“哦，是吗？”李宗荣苦笑，“原来是我的原因呀。”

照这么说，自己走神时间还不短，要不也不会把这丫头急成这个样子。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外人面前失态过了，今天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看到了自己的窘态，百密总有一疏，真是年纪大了，不得不服输。

“您是不是太担心寿队长了，所以才走神的？”沃琳满脸焦虑，“寿队长昨晚看起来病得那么厉害。”

李宗荣更加无奈：“他是哮喘发作，挺过来了，就急着回去，我也拿他没办法。”

还好，小丫头的想法很单纯，自己一时疏忽而走神，忘了设防，也不会有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