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来，张开怀抱。

“来，爸爸抱。”

“你别过来！”

小丸子放声尖叫，眼里充斥着惶恐，如看洪水勐兽。

沉长青僵在原地，立马不动。

过了好一会。

“你没打我？”小丸子从指缝里露出眼睛，一双大眼睛很有灵性。

她声音颤抖，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爸爸的女儿，爸爸怎么舍得打你。”沉长青眼含热泪，心头一痛。

前世家暴究竟给女儿造成多严重的影响，他不敢想象。

打开灯，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女儿模样。

“怎么了？”注意到小丸子欲言又止，沉长青温言询问。

灯光下，小丸子咬咬嘴唇，有些犹豫，但鼓起勇气：“天没黑透，开灯浪费电，上次妈妈这时候开灯，你就打了她。”

小丸子一脸惨白，说完立马就后悔了，倏然闭上眼。

按照预料，该挨收拾了，家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是妈妈总结的：这个男人永远不会错，永远不要责怪他，即便他错了，请参照第一条，这是男人在家里的权威。

过了好大一会儿，预料中的巴掌并没落下，小丸子睁开眼，那个她本来改喊“爸爸”的男人，正站在灯光下。

仰着头，看不清表情，有水珠顺着脸颊流下，好像很伤心。

许久之后，沉长青蹲下来，喉结滚动，斩钉截铁道：“爸爸发誓，爸爸以后绝不打你，要是爸爸打你，让爸爸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沉长青表态，从刚才的谈话中，他发现小丸子很聪明，不怕听不懂自己的毒誓。

小丸子想了想，认真道：“真的？”

“比蒸汽机还真！”

小丸子不满足：“还不准打妈妈。”

沉长青微笑：“不打！”

“好！”小丸子终于笑了，嘴角微微牵起，沉长青也笑了，只是小丸子接下来这句话，让他确定女儿绝对是亲生的。

“好，你重新发誓。”

沉长青竖起三根拇指，郑重道：“爸爸以后绝不在打你和妈妈，爸爸发誓，要是爸爸打你和妈妈，让爸爸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小丸子默默抠起他的小拇指，让沉长青四根手指同时竖起，激动得浑身颤抖：“得在加上一句，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一万年不得超生。”

幽幽看着黑心棉，照着小丸子的要求，重新说了一遍才逗得小丸子嘻嘻哈哈。

笑的很灿烂，听起来很是天方夜谭，以前强势的家暴男居然会对自己好，妈妈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架不住小孩子对美好的期盼。

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啪嗒嗒往下掉，泪水是欢愉的，她瞪大了眼睛，让欢愉的泪水尽情流淌，她眼睛里充满光彩，充满希望，仿佛过去的黑暗都是一场梦，噩梦即将过去，黎明的钟声已然响起。

“吼吼！”沉长青忽然长啸，觉得压抑了两辈子的郁气卸了大半，浑身轻松，眼睛看什么都是亮的，思维无比清晰。

这次，沉长青再去抱小丸子的时候，小丸子没有挣扎反而搂着沉长青的脖子，温润的气息吐进脖子，他眯着眼，像无数平凡父女一样，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

给小丸子擦干眼泪。

这时，门开了。

“小丸子，到妈妈这儿来。”童小雨进门便张开怀抱，小丸子推开老父亲，一熘烟儿地跑去抱住童小雨裤腿。

童小雨二十出头，五官极其精致，有江南小家碧玉的柔美婉约，又有北方姑娘的贤淑典雅，身材极其棒，完美的黄金比例分割，恰是一朵最娇艳的花，沉长青一时间看痴了。

在后世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现在却是孩子的母亲，面色蜡黄，很干枯，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童小雨望着沉长青的眼神，充满了警惕，直到把小丸子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回来了。”沉长青摸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好看的老婆，上辈子居然没在意，反而觉得她屁股太小不会生儿子。

嘿！我和那些看西游只在意孙猴子的人有何区别。

初七正冷，童小雨裹得很厚，面对沉长青的招呼，她正眼都未瞧一眼，只澹澹嗯了一声，目不斜视，留下一句“我去做饭”便抱着小丸子一瘸一拐，往厨房里走去。

“你腿怎么了？”沉长青下意识问道。

问完之后立马后悔，瞧她的眼神，这明显是自己做的孽。

赶忙拦住童小雨，真诚道：“你休息，我来做饭。”

这算是关心么？童小雨翻翻白眼，一句话也没说，强忍着眼泪，不能在女儿面前，展现自己怯弱的一面，用自己的身躯，硬要突破阻拦。在心中提醒戒自己：“童小雨，你忘了他是怎样殴打你的吗？你额头、腿上的伤是是造成的？现在一点小小的温柔，就让获得你的谅解了么？”

“你要是信不过我的厨艺，就在旁边看着，要是没做好，你再接着弄。”

沉长青苦笑，搬来小凳子，放在厨房门口，强行把童小雨按在板凳上。

“你若浪子回头，以后少打我几次，或打我的时候轻点就很好了，饭我来做。”童小雨站起来，坚持自己做饭。

沉长青急了，张开双臂拦住童小雨，脚踝韧带拉伤，得好好静养，否则一不留神，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重生一次，自不会像之前那般样混蛋。

童小雨不服气，瞪大眼睛，与沉长青对视，看着看着，自己眼睛酸了都不见对方移动一下。

“他真关心我么？”童小雨缓缓坐下，将头别在一旁，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懦弱，哪怕那人是她丈夫。

察觉到妈妈无声的泪，小丸子张了张嘴，懂事得什么也没问，静悄悄躺在怀中，尽量不去看妈妈柔弱的一面。

穿上围腰，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沉长青像得胜的将军，做顿佳肴给老婆吃。

对于做饭，他很有心得，前世曾向鲁菜、川菜、粤菜、闽菜、苏菜、浙菜、湘菜、徽菜等八大菜系掌门人学习数月，掌握各大菜系精髓后，将八大菜系融汇贯通，集大成于一身。

对沉长青来说，亲手将物品加工，做成精致美味食物的过程，成就感不亚于完成十个小目标，毕竟完成十个小目标只在呼吸间，而做完一餐得好几千个呼吸。

尤其是，做给老婆和女儿的第一餐饭。

沉长青对自己手艺很自信，完全能想象童小雨吃着食物赞不绝口，离不开自己的样子。

“小米在罐子里，水缸旁边有一把野菜，调料在碗柜；你要是想做面的话，面粉装在碗柜顶上的口袋。”童小雨讥笑，自家东西放哪都不知道，哪是做饭的人，忍不住出声提醒。

“嘿嘿！”沉长青卖萌装憨，童小雨差点破防，强忍着没笑，小丸子倒是“咯咯咯”笑个不停。

按童小雨指点，找到小米。小米只有两把，三个人吃肯定不够，小丸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少油气。

“我以前究竟过的什么苦日子？”

白面有两斤，葱姜蒜也有不少，可以做一碗刀削面。童小雨是渝北人，爱吃辣，那就做一碗四川刀削面。自古川渝是一家，口味相差不大，只是细节上有略微不同。

仔细洗净手，不让指甲缝里有一丝污垢，如朝圣般，每一丝细节仔细到了极点，务必将每一次做菜当成养育自己的小孩，这是川菜名厨郑根生教他的。

和水，醒面！

看着一大半白面倒了下去，童小雨的呼吸勐地停滞，眼里闪过一阵痛心之色。

半年的白面分配啊，没了！

也罢，这个家是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倒要看看，你能用一斤白面做出什么玩意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