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能抽支烟嘛？”记者忽然暂停了采访。

“没关系，你随意吧。”陈康好奇道：“你喜欢在采访中间抽烟吗？”

记者吐出一口烟圈，摇摇头：“也不是，就是有时候，采访对象忽然说了一个我想不通的事情，我就犯烟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你见笑了。”

“见笑谈不上，但你这个习惯还真是挺有意思的。”陈康中肯道。

记者只吸了两口烟，就把烟蒂熄灭在了烟缸里，确实只是为了过过嘴瘾。

“我们继续吧。”记者搓了搓手。

“好的。”陈康起身把窗户推开了一角，然后坐了下来。

萧瑟的秋风涌了进来，瞬间吹散了澹澹的烟味。

记者重新专注到了采访中：“开罐有奖活动，是在哗众取宠吗？”

陈康苦笑着摸了摸下巴，问道：“记者同志，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刁难你的采访对象呢？”

“额....抱歉，这是我的采访风格，我认为只有在充满敌视的采访氛围里，我的采访对象才会说真话或者心里话。”记者解释道。

“好吧。”陈康认可了这种说法。

有些记者就是这样，非得把采访对象逼急了才觉得够真够专业。

“那我们回到刚刚的问题上。”记者提醒道。

“当然不是哗众取宠，这只是营销手段。”陈康只回答了两句话。

“这种把巨额奖金作为噱头的营销手段，不就是在哗众取宠吗？”记者不依不饶。

陈康微笑道：“很遗憾，如果你只能在这种营销手段里看到噱头和哗众取宠，那我只能说是你这个人太浅薄了。”

这是陈康的第一次反击。

然而记者不仅不生气，反而很兴奋：“那你看到的是什么呢？”

“创意，底气以及决心。”陈康澹然道。

创意和决心很好理解，记者抓住了底气作为自己的突破重点：“底气，应该如何理解呢？”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们投放到海城市的第一批产品的总利润，只有奖品成本的八分之一。”

“我们背着数十万的亏损来做开罐有奖，这怎么可能是哗众取宠呢？”陈康反问道。

记者消化了一下陈康回答里的有用信息，继续问道：“所以说，你的底气就体现在可以为了市场营销而承担巨额亏损上？”

“我先纠正你一个观点，这不是我个人的底气，而是我们整个康琴厂的底气。”陈康说道。

“有什么区别呢？”记者总有新的问题。

“区别就是，我个人的底气只是把企业管理运营好，而康琴厂的底气是对所有种植金农苹果农户的承诺，以及对自身目标的追求。”陈康斩钉截铁。

记者扶了扶镜框，问道：“这其中似乎有很多我不知道的隐情，可以方便陈厂长告诉我吗？”

“当然。”陈康点点头。

然后他就把康琴厂一路走来的发展史给记者简单介绍了一遍。

从这之后，这场采访就拐入了转折点，记者的提问不再咄咄逼人，陈康的回答也丰富了起来。

两个人交流了很长时间，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下来了。

记者来的时候没有看见顾客排队抢购苹果醋的场景，快要走的时候，终于大开眼界。

顾客有序的站在隔离带里排队，苹果醋的货架前围满了人。

“记者同志，现在你理解我所说的底气了吗？”陈康笑着问道。

“大概懂了一半吧。”记者实事求是：“希望在我成稿之后，能懂得另外一半。”

“一定可以的。”

“谢谢。”

记者饶有兴致的随机采访了几个购买金农牌苹果醋的顾客，这本不在他的采访计划里，但他觉得这样做会令这篇报道更有价值。

摄影师则把超市内外的繁荣景象忠实的记录了下来。

“陈厂长，季总，再见。”

做完最后的随访，记者向两人辞别。

“再见。”陈康刚说完再见就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赶忙拦住了记者。

“陈厂长，还有什么事吗？”记者疑惑道。

“记者同志，我想请你帮我个小忙，不知道方不方便？”陈康试探道。

“但说无妨，如果有能帮到你的，我一定竭尽全力。”记者点点头。

“其实也不是难事，就是希望你能在这篇报道的末尾，帮我加一则消息，方便不？”陈康坦诚道。

“什么消息？你先说说看，如果不影响报道的真实性和完整性，我可以帮你。”记者非常严谨。

陈康摆手道：“不影响，肯定不影响的，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加一句....”

“康琴果品加工厂打算于近期放开金农牌苹果醋在海城市的独家销售权，有意者请电联，联系电话....”

记者刚开始还没觉得这有什么，可是越想越不对劲：“陈，陈厂长，你不是在利用我们东海日报帮你做商业宣传吧？”

“你看你，又来了，什么叫利用啊，不是告诉你这叫商业合作嘛！”陈康义正言辞。

“不行，这我可做不了主。”记者对商业上的事一窍不通，生怕被陈康忽悠。

“就是在你的采访报道里加一句话而已，你有什么做不了主的？”现在轮到陈康咄咄逼人了。

“你，你就是想利用我们东海日报的公信力来为你做商业宣传。”记者彻底醒悟过来。

“大不了我付费嘛，东海广播电台的公信力我都买得，你们东海日报的公信力就买不得？你们不是平级单位嘛。”陈康逻辑严谨。

记者依然拒绝：“这跟平级单位没关系，这是两码事....”

陈康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记者同志，我跟你说，你不帮我加这句话呢，我之前的全部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努力都白费了呢，我们厂就会陷入巨额亏损，陷入巨额亏损呢，厂子就会破产，我们厂破产了呢，明年的金农苹果就没人收了....”

“明年的金农苹果没人收了，那些种植金农苹果的上万户农民就没钱赚没饭吃，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现在拒绝了我....”

“所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也不难为你了。”

记者傻眼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好沉重啊，简直压的他喘不过气，最后只能呆愣愣的答应了陈康的请求。

季岳看着记者远去的背影，开口道：“康子，你可真狠，连东海日报都不放过。”

“我管它什么东海日报什么东海广播电台，都得为老子所用！”陈康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