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贼来啦！”四周惊叫声响起。
此时天色渐明，初升的旭日照在运河以西的平原上，远方的景物清晰可见。散落的逃难人群拼命朝望仙桥涌来，这些人都是夜间慌不择路跑散的人，在野外冻饿半夜，在求生欲望的支配下鼓起力气奔逃，叫喊声一直传到桥北，使得暂时停在这里歇脚的人们一片惊恐。
赵山站在小土包上向远处眺望，桥南一里开外出现影影绰绰的马匹，成半圆形向望仙桥围拢过来。他不由得心中一惊：贼寇有骑兵！
这是一个极坏的信号：有骑兵意味着对方能进行远距离包围，他们逃脱的概率大大降低。而且看样子骑兵还排成队形，这说明对方有一定的军事素养。
“快走！”他立即拉起韩思和绿萼。他们比周围这些人幸运的地方在于——他们刚吃了点东西。于是几人鼓起力气，急速往北赶去。北方五里就是洸河渡口，过了这个渡口就能一马平川走到济宁城北门，活动余地大大增加；再往前的话，过了运河上的桥能去城西，基本就安全了。他料想榆园军胆子再大，也不敢硬冲京杭大运河这等战略要地——假如他们真有这个本事，能把大运河截断，大明早完啦！
跑了不到一里路，绿萼“哎呦”一声叫，“噗通”一下栽倒在地。冬天的清晨时分，土地被冻得挺硬，这一摔她立马就动弹不得，趴在那里哇哇哭起来。
“尼玛！”赵山一检查，膝盖摔坏了，当即气得脸都黑了，心中愤怒至极：你说你一个屁大的黄毛丫头，没事不在城里好好待着，跑外面干啥？！
“老张，你扶着韩家小姐，这丫头我来！”他对老张头吼一嗓子，然后把绿萼抗在肩头，大步向前走去。
几人挣扎着又走了两里路，一股乱糟糟的人群顺着南北官道迎面而来，顿时与往北跑的人混杂在一起。
“贼人在渡口，快走南边过河！”南来的人拼命喊着。
“贼人占了桥，快从北边渡口过河啊！”北去的人也在嘶喊。
“渡口也被占了，怎么办啊？”韩思俏脸煞白，望着他的目光惊恐而带有期冀。
赵山把人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这种情景就仿佛在一部波兰电影中看过的那样：两股逃难的人群在桥上相遇，北逃的人说南边有敌人，南来的人说北边也是死路……
“尼玛，劳资的运气还真是好哇！”他愤恨地骂道。现在南北都被堵住，东边是结着薄冰的洸河，河后面还有城墙，墙上站着风声鹤唳的城防军；西边是野地，几十里外就是榆园军的老巢。这才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
他在心中急速思考往哪里逃，老张头突然站起来，惊讶地叫道：“是小姐！”
他扭头一看，一匹马在人丛中穿行而过，马上一男一女，男的一脸汗水，满面纠结，正是抢先逃离的曹家公子曹大舍，身后坐着一妙龄女子，可不就是黄家小姐嘛。
“小姐……救我啊……”绿萼拼命朝俩人叫道。
曹大舍发现他们后，立即下马向老张头问道：“望仙桥也有贼人？”见老张绝望地点点头，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韩家姐姐，终于找到你们……”黄纨走上去抱住韩思，俩人掩面而泣。
一伙人几经周折，最终还是聚到一起。逃难时女人没得指望，于是三个男人坐下来商讨办法。曹大舍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往西边跑吧！”赵山最后建议。东边被洸河和城墙挡住，即使到了城墙下，城防军也只会把他们当贼寇打，没有一点希望。那么，只能向西碰碰运气了。曹大舍和老张头对视一眼，沉默地点头。赵山见大家都没意见，便上前把绿萼抱上马鞍。
曹大舍当即变了脸色：“你算什么东西，敢动本公子的坐骑？”
黄小姐见又起风波，急忙劝道：“曹公子，绿萼有伤在身，让她乘马，我们可以步行赶路。”赵山对韩思耸耸肩，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不料那曹大舍却看在眼中，他手扶着腰间的刀柄，脸色沉了下来：“让谁乘坐本公子的马，那得本公子说了算！你这劣奴今日如此嚣张，说不得本公子要代黄家世伯管教你一番！”
“曹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赵山说得慢条斯理，用手指着对方腰间劝道，“除非你有杀人的胆子，否则不要随便拔刀。”他也搞不清这曹大舍哪根筋坏了，非要此时来这一出；不过，曹大舍的威风来自于他的家世和成群的手下，此刻两者都派不上任何用场，所以他也不打算委曲求全了。
曹大舍气得面色铁青，他本是个骄傲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嘡啷”一声抽出腰间银顺刀……
赵山早有准备，刀未出鞘便合身扑了上去，当即把他扑倒在地上。
“不要打啊……”黄纨和韩思顿时被吓得尖叫起来。周围满是乱跑的逃难百姓，恐慌之声遍布四野。
赵山右臂压住对方脖子，左手牢牢抓住曹大舍拿刀的右手，用力往地上一磕！地被冻得坚硬无比，只一下，曹大舍“呀”的一声惨叫，右手当即被磕断，手中的刀甩得老远……赵山把右臂抡圆了，“嘭”的给了他一记重拳！
“啊——”曹大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一拳打得太实在，牙齿都被打飞几颗。
他站起来甩甩手，系好银顺刀；旁边站着黄小姐和韩小姐，俩女子以手掩住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不好意思，现在我说了算！”他笑眯眯地问道，“有意见吗？”
“不……”俩女孩拼命摇头。
“你呢？”赵山用脚踢了踢。曹公子平日里一向**倜傥，此刻半边脸肿的老高，牙齿漏风，用怨毒的目光瞪着他。赵山蹲下来，平静的与他对视半响，末了拍拍对方脑袋：“你不说话，我就认为你同意了……可以吗？”
“出发！”说完他用力一挥手，牵着马就往西走，“能不能保住命，看咱们的运气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