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是本地人，但向初不是。

是在秦晚4岁的时候，他们一家才搬家到这里，刚好就是住在秦晚家对面。

搬来这里也是因为向初的叔叔也在这里，只不过他那时候还没结婚，有个在谈的女朋友，两人打算过几年就结婚。

他父亲叫向明德，是个小职员，在一家小厂子上班，母亲伍清，长得温婉，浑身上下都有一股书香气息，但没有工作，是个家庭主妇。

父母很相爱，对向初也很疼爱，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争吵变多了，有些什么，向初在睡觉都能被父母相互的谩骂声吵醒。

他们的相识是因为一块巧克力，那天邻居姐姐从外面回来，打扮得也花枝招展，哼着不成调的歌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很好，给了她两颗巧克力。

秦晚是没吃过的，因为奶奶只会买一些常见的糖果，不会买没见过的东西。

这两颗糖对于秦晚是新奇的，吃了一颗，另一颗是打算留给奶奶，谁知道小巷子里不知道从那冲出了只野猫，迅速跑了出来，吓得秦晚手一抖，巧克力掉进了下水道里。

秦晚看着空了的手，哇哇大哭了起来。

向初听到哭声，走了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奶娃子坐在地上哭，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了？”

秦晚抬起头，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下水道，：“呜呜...呜...糖..”

向初朝着她指着的下水道望去，从缝隙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糖果。

这下水道是封着的，这糖果肯定是拿不上来，向初从口袋里拿出今天叔叔给他买的糖果，递到秦晚面前，摸了摸她的头，“这个给你，你别哭了，改天我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秦晚一心只想要她刚刚得到的那颗巧克力，但听到向初以后会给她买，慢慢地就止住了哭声。

拿到糖果那一刻就笑了，向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乌黑的小眼睛一直在转悠，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从那以后秦晚就一直跟在向初身后跑，像是一条小尾巴。

向初带着秦晚一块玩的那时候，没人敢欺负她，明明就是比秦晚大一岁，却是比她高出很多，巷子里人多，也不免有些小孩皮得很，经常骂秦晚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后来被向初给打了回去，就在也没人敢骂了。

他们两人总是喜欢蹲在草丛里，找蝈蝈，去田边捉田鸡，去小山坡爬树什么的，一玩就是一整天。

其实秦晚聋的那天刚好就是向初母亲走的那一天，他们两个本来是在旁边附近的小公园里玩，因为看到很多陌生人聚集在自己家里，向初扔下玩具自己跑了过去，秦晚也紧跟在后。

拐角处就看到很多人在搜刮他们家的东西，母亲在一旁哭泣，叔叔在前边阻止，却被打倒在地。

那些人一边动手吵吵嚷嚷搬着东西，一边谩骂要求他们还钱。

街坊邻居个个探头，但是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还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家人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向初脸色白得吓人，仿佛就像是碎掉的纸片，秦晚当时6岁了，不是很懂这些人在干嘛，只觉得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可怖。

“妈妈！”

这一声稚嫩的声音在这屋子里格外的响亮。

伍清抬起头看向这边，惶恐的脸上布满泪水，微愣，半晌，像是想了什么，声音嘶哑朝他吼：“快走，阿初。”

听到声音，里面搜索的动作停止。

“哟，这你儿子吧。”

一个面带着刀疤的男人抓着伍清的头发，慢慢凑近她耳边。

“你说我把他卖到肇兴你觉得怎么样？”

“不，求你别这样。”伍清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脱离这个人的控制，绝望的眼神，衣服也因为挣扎剧烈而变得有些凌乱不堪。

“那就叫你丈夫还钱！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儿子！”

伍清哭着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向明德去了哪里，只是在前两天突然说要出门一趟，可能近期都不会回来，让她们娘俩好好呆着。

直到这些人的出现，她才明白，原来是向明德携款潜逃，还还得几个工人重伤，哪都找不着他人，才跑到家里来。

向初被几个人抓着，想要把他带上车。

“你们这些坏人，干什么，放开我！”向初一个劲儿的要挣扎，却都是徒劳。

另一个抓着他的人有些恼，“乱动什么，臭小子信不信我现在揍死你？！”

向初人小，还是7岁孩童，怎么能干得过这几个虎背熊腰的成年人。

秦晚在一边都吓懵了，到底是个女娃子，呆呆的站在那里，但一看到向初被人抓着，突然嚎嚎大哭，小身子扑上去，拍打抓着向初的那个男人。

男人有点烦，这是哪来的小女娃，一挥手打在了秦晚的左脸，顿时血从左耳冒出，嘴角也流着血，整个人都被扇倒在地。

这足以想象男人用的力气有多大。

原本躺在地上的向明达，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撞倒压着他的那个人，一下站了起来，冲过去一拳打在车边男人的脸上，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拉下车上的向初，护在身后。

“妈的。”被打的男人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迹，眼神露出暴怒，周围人也盯了过来，众人抬手松了松筋骨。

“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刀疤男首当其冲一拳打在向明达肚子上，手肘同时击打在他的背部，被打趴在地。

伍清见状扑了过去，却被人一手抓着，另一只手则是用力扯着她的头发，头被迫微微仰起，恶心猥琐地笑着，“别急啊，好好看着。”

刚刚被打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根如手腕般粗的木棍，“你不是很能吗？跑得那么快？”

男人用力把木棍在空中划过一根弧度，同时伴随着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

“叔叔！”

“小达！”

一大一小的声音同时响起。

向明达蜷缩着身体，双手抱着右腿，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粒从额头冒出，嘴唇一直在抖。

向初扒着跪在他身边，小手颤抖的伸着，也不敢触碰，就这么僵在半空中，鼻涕眼泪混满整张脸，哽咽的说不出话。

木棍抵在他的下巴，“不是很能吗？跑啊！老子让你这辈子都跑不了！”看着向明达倒在地上像只哈巴狗似的在地上挣扎，心里倒是痛快了不少。

那男人还想在补一棍，忽然警笛声响起....

刀疤男“碎”了一口，“妈的，哪个龟孙报的警，我们赶紧走。”还没跑出几步，后面的车停在了巷子门口。

一群片警从车上跑了下来，举起枪：“别动，举起手来。”

闹事的人被抓了起来，受伤人员也被紧急送往医院。

秦晚奶奶知道孙女出事后，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一个粉嫩可爱的女孩子，从此以后左耳总是嗡嗡作响，别人说话也听得不清楚，甚至都听不到。

那天他站在病房外，向初微微低着头不言不语，眼里都是红血丝，听着医生说秦晚的耳朵很严重。

他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大人的责罚，什么惩罚他都认了。

然后他被叫进来病房，说是秦晚找他。

她坐在床上，眼睛红红的，左耳绑着白色的绷带，从耳朵一直绕到后脑勺，要是平时向初肯定会逗逗她，可如今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病房里她奶奶在和医生商议着病情，没有任何人指责他，站在床尾，看着床上的秦晚。

而她朝他招了招手。

他垂着眼睛站在床边，秦晚嘟着嘴，不满的盯着，示意他在靠近一点。

坐着的秦晚慢慢向他靠近，伸出两只手臂，抱着他的腰，哭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阿初，没事的，你放心，以后我陪着你。”

听到这句话，向初的内心再也抑制不住，用力抱着秦晚放声大哭。

父母的抛弃，叔叔受伤住院。

一桩桩一件件压得向初喘不过气。

他也是在去医院的时候发现母亲没有跟上来，而是独自进屋。

等在回到家时，家里也都收拾得七七八八，唯独不见伍清的东西。

这一刻他懂了。

他就只剩下自己了。

还有这个温暖带着点奶香味的怀抱。

这一年，秦晚因为左耳受损，她经过巷子，所有的小孩子都对着她指指点点。

秦晚不在意，只有向初知道她偷偷的在被子里哭了多少次，就连梦话都是在反驳“我不是聋子。”

所以，他打过所有取笑过秦晚的小孩，鼻青脸肿，掉了颗牙，家长找上门来闹，也都置之不理，哪怕是叔叔让他去道歉。

说起向明达，只从那次之后，腿就落下了病根，成了个瘸子，他那女朋友家里嫌弃，逼着他们给断了关系。

向明达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也不好耽误人家，索性也就同意了。

过了一两个星期，警局里传来消息，向明德被抓了，因涉嫌诈骗，故意杀人，被判处无期徒刑。

伍清也不知道去向，可能她大概也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