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我拿脚尖踢了踢被捆成粽子跪在地上的男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孩子?之前偷走的孩子们现在都在哪里?”
“不知道。”男人瞪我一眼,然后冷笑一声,撇过头不再看我。
“我想砍了他。”我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嘴角抽搐着说:“我能砍了他么?”
“不行。”凌守心拽住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男人,淡淡的说:“交给官府吧,我听说牢里什么新奇的刑罚都有,不用你亲自动手了。”
我忍不住和他拉开一步距离。
“我不觉得这家伙会在官府面前说真话。”司徒翎蹲下身,盯着男人说:“这家伙估计早就做好被我们砍杀的准备了,呵,还真是有觉悟。”
“哼,朝廷没有好东西,姓司徒的更没有好东西!”男人冷笑着说:“你等着,这圣朝不会永远姓司徒!”
“我等着。”司徒翎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他一脸云淡风轻的说:“我倒想看看,这圣朝不姓司徒,那姓什么。是跟你,还是跟你那不知躲在哪里的主子。”
我看着眼前一脸淡漠的司徒翎,听着他没有波澜的声音,忽然很怀念那个曾经单纯的废柴少年。
男人没有被交给官府,而是被我们扣押,一并带回了温老四的宅子。
白溪石历经好几日的米汤之后,对奶娘们的胸脯格外渴望,于是一回来就扎在张奶娘怀里吸得不亦乐乎,对我这个娘亲完全视而不见。
“臭小子……”我拧了拧他肥嘟嘟的脸蛋,恨恨的说:“下次被拐走了看我还管不管你。”
“娘亲大人,你还是先把心肠练的硬一点再说这话吧。”温固嘿嘿笑着说:“一点威吓力都没有。”
我白他一眼,哼哼道:“最毒妇人心,我还没成亲,没那个境界。”
男人被安置在了柴房里,司徒翎派了部下把守,温玺每日也都安排人去送茶水饭菜。
“他连一颗米都没有碰。”午饭时温玺淡淡的说。
“真是令人敬佩。”我冷哼。
“他这是铁了心要寻死,我看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赵子铭夹了棵青菜到碗里,敛眉说:“他若是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也就断了。”
司徒翎脸色不太好看,举着筷子半天都没落下来。我知道他心里着急,毕竟破了拐卖幼童案这件事是他父皇交托与他的,若是完成不了,难免会落了那些个哥哥弟弟的口实。天家的孩子每一步都要谨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中了暗箭。
想到这里我耳边突然回响起两年前中秋白忠臣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瑾绮,翎儿是个好孩子,爷爷很喜欢他。只是他太善良,难免会走的坎坷。若是哪天爷爷不在了,你的路也变得坎坷了,不要怪爷爷,因为爷爷帮你找的才是最适合你的。”
那个老头子,连偏心也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我倒是有个法子。”温固放下筷子,贼嘻嘻的笑着说:“苦肉计你们觉着怎么样?”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咧嘴不见牙齿的晚上,一身夜行装的玄武钻进了扣押男人的柴房。
而我们这一群人,则一脸紧张,屏气凝神的缩在门口。里面只能隐约传出谈话的声音,我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玄武:“是我,我来救你了。”
男人:“我不认识你。”
玄武:“你自然不认识我,我是新派来的。那位大人得知你失败之后非常生气,要我务必抓你回去问罪。”
男人:“落雁大人果然生气了吗······我就知道。”
玄武:“所以还不快快跟我回去认罪。”
男人:“我自知有罪,自然会以死谢罪。”
玄武:“哎?!我只是说问罪,没让你以死谢罪啊!”
男人:“问罪跟以死谢罪有什么区别,落雁大人不需要没用的人。”
玄武:“你绝对不是没用的人啊!千万不要想不开······”
男人:“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
玄武:“你听我说······”
男人:“你不必再说了······”
我嘴角抽了抽,扭头问黑脸的司徒翎:“还要听下去吗?”
司徒翎叹口气,无奈的说:“还有必要听下去吗?”
玄武回来向我们复命的时候脸上满是疲惫之意,他在地上跪了许久,终是憋出一句:“殿下,卑职建议您还是就让他死了吧。”
司徒翎:“······”
总之,温固的歪点子并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除了知道男人的上司是一个名叫落雁的人之外。
“这名字听起来像个女人。”我剥了颗葡萄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皱眉冲站在身边的小丫鬟说:“今天的葡萄好酸,回头别去这家买了。”
“是。”小丫头乖乖的点头诺了。
“光听名字也说明不了什么,男人为什么不可以叫这个名字,不过是个为了方便行动而起的称号而已。”温固也剥了颗葡萄塞进嘴里,然后皱眉,冲小丫鬟说:“确实很酸,下次真的别去这家了。”
“是。”小丫头再一次乖乖的点头诺了。
“即便如此这也可以算是一条线索了。”司徒翎拈起一颗玄武提前剥好的葡萄,眉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小丫鬟紧张的说:“奴婢知道了,下次再也不去那家买水果了。”
“那个······”司徒翎被吓了一跳,“我什么也没说······”
“总之,从今天开始,这城里的‘落雁’都有嫌疑。”我拍板。
“那样只会打草惊蛇。”温玺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的说:“你这样一查,真正的落雁肯定会改名换姓,然后连夜逃走的。”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我有些不甘心。
“当然也不能让她逍遥法外。”赵子铭补充:“只不过是觉得这件事应该从长计议罢了。”
“那得计到什么时候?”我敲了敲桌子,皱眉说:“要不然就把那个关在柴房里的家伙拉出来斩首示众,然后把来劫法场的那些人都一网打尽?怎么样?”
“不可能的。”凌守心拍了拍我的头,好笑的说:“那些人可没有你想的那么义气,看那个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劫法场的确不太现实,不过······”赵子铭拿手指抵着下巴,斟酌着说:“关在柴房里的那个人还是有些用处的。”
这是另一个计谋的诞生,这也表示有人马上又要被赋予类似玄武那日的重任,而那个人,很不幸就是我。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我嘴角抽搐着问赵子铭。
“因为只有擅长虎门枪的你才能百步穿杨啊。”赵子铭笑得一脸纯良。
“这种时候被你奉承还真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黑脸把那卷造型小巧的飞镖塞进怀里,忍不住又扯了扯黏在人中和下巴上的胡子。
“哎!好不容易才粘好,你别又扯掉了!”温固紧张的把胡子又在我脸上按了按,抱怨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城里戏班子那儿讨来的。”
司徒翎看了看被折腾成大叔模样的我,忍不住拿扇子遮住脸,隔着扇子我能清楚看到他笑得颤抖的肩膀。
有一瞬间我坚信这几个男人是故意在整我。
依旧是小时候那个教书先生,他依旧曾很认真的告诉白远景:“对待恶人,若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那时白远景刚刚跟他家隔壁王财主名唤王富贵的长子打完架,由于身材差距他很是壮烈的挂了彩回来,然后就见他以一个很江湖的姿势在白胡子先生面前跪了下来,很是真诚的问:“先生,远景要怎样才能打赢隔壁那个该死的胖子?”
他求教的时候我正坐在院子里那个年代久远的秋千上啃香蕉,一脸无语的看着白胡子老头被他那一抱拳吓得退后三步。
估计最后是被白远景缠得没了办法,我听见那位“毁人不倦”的先生悄悄告诉白远景:“若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于是第二天整条街的人就看见王家的小胖子被他最喜欢的那只大狼狗撵上了他家门口那株大桂花树上······
然后我就听见那位先生一脸沉痛的对白远景说:“我是要你让那人疯狂,不是他家的狗。”
现在,为了让那人疯狂,我在送饭时极“不小心”的掉落了那串可以打开温府任何小门的钥匙。
“接下来就是敬候佳音了。”我和那几个大男人一起挤在柴房附近那个小厢房的窗边,紧紧盯着柴房里的动静。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先去睡一觉。”
温玺和凌守心同时开口,我愣了瞬,斜眼看了看分别挤在我左右两边的温玺和凌守心,干笑着说:“不用了,我精神好着呢。”
“别忘了你等会儿可是要跟在那个男人后面的。”温玺挑眉,“要是突然打瞌睡把人跟丢了怎么办?”
“我才不会!”我不满的顶回去:“不要把我想的那么没用!”
“还是去休息一下比较好。”凌守心撕下我黏在脸上的胡子,指了指厢房里的一张小床皱眉说:“万一那男人要走很长时间,你铁定吃不消。”
我瘪瘪嘴,看了看向我使眼色的温固,终是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