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厚厚的云层里，泄露出一抹银色的月光辉芒，旁边有几颗不知名的星星，忽明忽弱。所有的一切，静悄悄地。
偶尔，楼下的大树会传来不短不长的几声蝉鸣，使得这个夜晚没有那么静谧。
“嘎——”
浴室的门打开，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挤出一阵缭绕的白色雾气，薄薄浅浅。
张九龄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从雾气中走出来，发间的水滴顺着鬓角，脸庞，下巴，缓缓滑下，经过至脖子上鼓起的喉结，微微弓起的两条青筋，流向有些宽松的衣领口，若隐若现地，可以看见瘦削分明的锁骨，健美的人鱼线……
“铃——”
桌上的电话响了，他迈着两条大长腿走过去，漫不经心，扫了眼来电显示。
“喂。”
“老大，猜猜我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满是喜悦高兴。隔着手机，张九龄似乎都能想象出，对面那人灿烂得像朵太阳花似的笑脸。
他轻勾唇，有些痞，声线清冽。
“我儿子。”
“诶，孙子好，”电话那头飞快接话，然后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
张九龄又看了手机屏幕一眼，蹙着眉，不耐烦道。
“王浩楠，你丫的又找抽是不是？”
正宗地一口京片子，听起来有点懒懒地，掺杂着一种独有的痞调。
“诶哟哟，老大，你这么暴躁干什么，不就抄了你一句便宜嘛。”
“这么小气，爷们儿你这可不行啊。”
张九龄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声音冷得掉渣。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
对面传来一句试探。
“没事儿，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张九龄冷哼一声，“没事儿？”
“滚蛋！”
“………”
“老大，真的，我都不知道我对你的期望从何而来。”
电话另一头，王浩楠举着手机，揉了揉头发。真的，就老大这个性，以后绝对孤独终老。
“你说不说？不说老子挂电话了。”
对面不耐烦地催促道。
“诶诶诶，别挂别挂，”王浩楠赶紧道。
“老大，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
“我挂了。”
“诶诶诶，老大你就不能对你兄弟有点耐心？”
“我跟你说，我任务结束了，现在在机场。再过十多个小时，你就能见到你最亲爱的战友了！”
“怎么样，激不激动？开不开心？”
“…………”
此时此刻，张九龄那张脸沉地像是要去杀人一样，这就相对于，你好不容易耐下心听人说话，结果他就给你来一句，“嗨，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今天天气不错。”
有一瞬间，张九龄都想拿一把狙，直接结果了对面那个不知死活的神经病。
他沉了一口气，声音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
“要送死，麻溜地。”
“老大，你怎么不高兴啊？”
王浩楠似乎还没有听出人的暴躁情绪，肆无忌惮地在张九龄的容忍线边缘，反复横跳。
“呵，我高兴死了。”
“真哒？”
“恩，王高兴。”
“………”
“老大，你这样，我们真的不能愉快玩耍了。”
“我回来你难道不高兴吗？我好不容易完成那么艰难的任务回来找你，你不开心吗？我回来了，就可以把学生们接过来了，你不喜悦吗？”
前面两句，张九龄都听得面无表情，唯独最后一句，他皱了皱眉。
“你回来干什么？”
“帮你接班啊，你不是不喜欢带小孩儿军训嘛。我回来了，你正好休息了啊。”
张九龄原本不是这次军训的教官，王浩楠才是。本来，他是打算回京地。但是事发突然，王浩楠临时有任务要出，他才把这个摊子接过来。
现在，王浩楠回来了，要带军训。
一霎时，张九龄脑子里闪过那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小脸，嘴角浅浅两个小酒窝，那双杏眸湿漉漉，水润润地。
“教官，军训过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薄唇微抿，他难得沉默了片刻。
“老大，老大，老大你怎么不说话了老大？”
“………”
“浩楠。”
“恩？怎么了老大？”
“江南凉快，你去一趟吧。”
“？？？？？？”
…………
“全体都有，跑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黎娇。”
“到！”
“看路。”
“是！”
听了张九龄的口令，黎娇这才老老实实地把脑袋转回来，盯着前面同学的后脑勺，不急不慢地跑着步。
于“再别大绿树”之后，她始终没能悟透教官那句无声的回答。
所以，她也不知道以后到底还能不能见到人。
为了不后悔，为了不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所以，黎娇郑重握拳，决定……
她一定要在剩下的军训时间里，把教官看够本！
绝对不吃亏！
就教官这种盛世美色，多看一眼，她就是赚了！
于是，抱着这种“色胆包天，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伟大精神，黎娇小同学表示，自己真地每天都有认真打卡教官的美色哦。
训练时，教官说话，她目不转睛，满脸崇拜。
休息时，教官站哪儿，她眼神就跟到哪儿，片刻不离。
有一次，张九龄去总教官的休息帐篷汇报训练情况，小跟屁虫黎娇也傻愣愣地跟过去了。
“九龄，听说，浩楠回来了？”
总教官抬头，那张严肃的脸庞，少有露出抹笑容，显出几分夹杂威严的和蔼。
闻言，张九龄漫不经意道。
“没有，去江南了。”
总教官颇为惊讶，“江南？他去哪儿干嘛，学划船，学绣花？”
这个王浩楠，就等着他回来把1班接过去，解救学生于水火呢。
结果呢，这人跑哪儿去了，江南？
张九龄那双形状锐利的眸子，漆黑深邃，泄露出一点冷光，像是玩味。
回道：“去乘凉。”
“？？？？？”
…………
总教官转身和其他人交谈去了，张九龄身旁，突然有个教官说道。
“诶，九龄，那个是你们班学生？”
“刚刚就一直在看你。”
张九龄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不远处，那个小姑娘站在别人班休息帐篷的旁边，踮着小脚尖，翘首以盼，正看着他这边。
那副望穿秋水的样子，简直就像个站在村口，等着自己丈夫回家的小媳妇。
张九龄看过去，小姑娘弯弯嘴角，露出标志性的小酒窝，娇俏笑颜，甜得就像是加了蜂蜜的柠檬，清新，干净。
不由得，张九龄微勾了勾嘴角。
像个小尾巴一样。
这几天，他也发现了，小姑娘不知道又是什么别出心裁，天天就盯着他。
走哪儿跟哪儿，目光就像是粘在他身上了一样。
“九龄，那姑娘，你班的？”
张九龄轻瞥了人一眼，声音清透，沉温。
“恩，我的。”
………
忙忙碌碌，紧锣密鼓，又是一天军训结束，新生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朝八晚六的日子了。
偶尔，甚至还能从中找到一些乐趣。
比如，舞蹈系的学生休息之余，一个个开始劈叉，跳舞。音乐系的学生，在拉歌的时候疯狂炫技，各种民族流行美声一起上……
军训的闲暇时间，俨然变成了一个大型的表演会。
前几天，有社团招新来军训场表演，新生们跟着起哄嬉笑。教官们也乐得融入这种张扬热闹的青春氛围，畅谈游戏之间，教官和学生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
“娇娇，我们去操场溜达几圈，你去不去？”
苏琳琳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回头看黎娇。
黎娇正趴着桌子上吐魂，闻言，那双骨碌碌地大眼睛转过头，无神颓废。
“啊？操场？”
她原本水灵灵的一双眼睛，因为这几天超负荷营业（窥伺教官），现在眼底全是红血丝，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兔子眼睛。
苏琳琳吓了一跳，“娇娇，你眼睛怎么了？”
黎娇坐起身，无所谓地摆摆手。
“没事，你们去操场干什么？”
今晚上休息一天，不夜训。好多人都选择在寝室休息，苏琳琳和张月居然要往操场跑？
面对黎娇不解的眼神，张月和苏琳琳对视一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有些神秘。
“我们是去操场，嘿嘿，看帅气的小哥哥。”
“恩恩，”苏琳琳说道，“今天体育系在操场那边打比赛，有好多帅气的小哥哥，我们过去瞅瞅。”
“看看有没有人脸上写着，“想当美女男朋友”几个字。”
说完，这两人猥琐地笑了笑。
明明两个人长得都不错，张月属于那种微胖型的熟女，看起来比较艳丽。苏琳琳要温柔清纯一点，应该是清新类型的。
但是，一开口………
一个是东北的女汉子，一个是花痴的小戏精。
就………莫名其妙。
“恩，我不去看打球了。”黎娇说道，“我们一块儿下楼，我去买雪糕。”
“正好正好，我也想吃，一块儿去。”
“走吧走吧。”
黎娇起身，收拾了下桌子，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床铺。
“雨然，你要去嘛？”
唐雨然坐在桌前，用电脑好像在做什么文件，听完话，礼貌地回道。
“我不去，你们去吧。”
语气冷冷又疏离。
虽然黎娇几个人上次帮过她，但是唐雨然并没有什么改变，对大家的态度不冷不热，只算个能说几句话的陌生人。
“走吧。”
张月苏琳琳收拾好了，黎娇拿上手机，跟着两人一块儿出了门。
超市离宿舍楼不远，也是为了方便学生。
黎娇买了一块雪糕，一些零食。出超市，告别了苏琳琳和张月，就一个人拎着袋子，慢慢往宿舍楼走。
路上，两边种了绿丝绦的柳树，风一吹，扬起几缕长长的柳条，飘飘洒洒。
太阳快落山了，在看不清的地平线上，只剩半个身子。绯红的夕阳光芒，洒在柏油路上，粼粼发亮，金光闪闪。
咬了口雪糕，冰凉和甜味儿同时在舌尖蔓延，黎娇满足地眯了眯眼。
舒服啊。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有些安静，远远地，隐约还能听见操场传来声音，像是球进框后，好多人在喝彩，很热闹。
黎娇不禁想到上次张九龄打球，穿着那件数字16的白色球服，在球场上身手矫健的夺球，运球，投篮。那副样子，真帅。
她舔了舔雪糕，傻笑了下。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鞋子。
抬头，她刚刚在心里想的人，就站在她面前。
“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