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趴在了我旁边。我没有扭头去看他。他同样也没有扭头来看我，我们两的视线都落在下面那两排无线延伸的路灯上。

啪嗒，打火机点燃，他长长地吸了口烟，平静问道：“这已经是第三个月了吧？”

我没有回应他。

忽地，他抛掉手里只抽了一口的烟，转身抓住我厚厚的棉袄，用力一拉一推，将我推靠在铁栏杆上。我的腰正好顶在冰冷的铁棍上，他右手手肘压在我胸口，将我使劲往下压，我上半身完全选在半空。

只要他退后一步，再一松手，我整个人便会直接来个后空翻，坠落下去。我嘴里的烟头已经先飞落下去了。落在地面上，砸出格外耀眼的火星。我扭回头，恶狠狠瞪着他，用力往上扬。

他把我控制的死死的，道：“三个月，你特么知道三个月他们得干多少坏事吗？我信你，照你的意思，一直没对码头进行监控，可你给我带来的什么消息啊？看样子我特么是信错你了，要是今天你还没有重要的消息，还让我等，那我就先让你回警局，坐在牢房里慢慢等。”

我也怒了，憋足一股劲，抓住压在我胸口那只手，瞬间将他反压住，爆发道：“你特么以为就你着急是吗？”

趴在铁栏杆上的他也想反抗，这回轮到我死死控制住他了：“我特么不急啊？是特么我让你等的吗？你说你信我？狗屁，三天两头派便衣进海口打探，这特么叫信我吗？啊？”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什么时候三天两头派人去了。”他抬手往后面一甩。

我躲开，道：“你敢说没有派人去过码头？”

我再次用力往下按。

他按住铁杆，用力往上一撑，身子在往一边侧开，脱身，反过来又一次抓住了我，像我押他一样，把我押趴在铁杆上，道：“我派人去是因为你特娘的什么也没查出来，前一个月我排过一个人去吗？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没有马上抓你回去，也一直还在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没好好把握，怪不得我。”

他气喘吁吁地说着，右脚顶在我后背上，空手去拿他腰间的手铐。撑着这时，我来了个反转，又一次成功将他按趴回去。

这一下，他肚子把整排铁护栏撞的呲铃呲铃响，手铐当啷也落在了铁皮桥面上。

他大声呵斥道：“啊……你特么的敢袭警。”

“是你特么逼我的。”我一点怕意也没有，因为我真的火了，还管那么多，我接着责怪道，“等一个月很久吗？现在摆明了警方已经盯上了他们，消停一个月会久吗？他们是何许人，有多老奸巨猾你不知道吗？也许等一个月他们正打算行动，可偏偏你又派人潜入，所以我没有进展全是拜你所赐，你还好意思怪罪于我？”

听我这么说，他停止了挣扎。

“怎么？被我说中了？没脸了？”我道。

“少特么得寸进尺，老子总共就安排了两次暗查，他们不可能察觉。”他消停下来只是为了让我松懈，忽地，他又将我给反转。

“两次还少吗？对于那些老狐狸来讲，一次都不行，因为连我都察觉得到，何况是他们？你说你信错了我，那你派你的人进来，查到什么了吗？地下赌场重开了吗？没有重开，你们查个毛啊！我特么能让他们重开啊？”

我们就这样反转来反转去，两个人都异常的激动。谁也不肯服输，相互压不动对方了，摇摇晃晃，开始大打出手起来。他送我一拳，我还他一脚。我赐他一拳，他赏我一脚。

砰隆，两个人最后都重重地跌躺在铁板桥面上，大口大口呼气。

不知道歇息了多久，我靠在了铁栏杆上，他靠在我对面。

我左脚伸直，左手手掌撑在冰冷的地面上，右脚弯起，右手搁在右脚膝盖上。

他正好与我相反，两个人就好像一个在镜子里，一个在镜子外，相互对称。

“呵，呵呵。”他笑了两声，拿出烟，叼上，点燃，然后把烟和打火机抛向我怀里。

行，他孝敬我，我不抽白不抽。

“小子，我欣赏你，你让我看到了我兄弟的影子，刚才你来我去的，我没把自己当警察，也没把你当线人，我们是兄弟，至少我把你当成了兄弟。”他又呵呵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欣赏他。

够义气。

他找到了兄弟的感觉，此刻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可在我眼里，却是那么的可怜，因为他最在乎的兄弟已经死了。

“这次也许真的是我失误了，是我太心急了。”他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他们也耐得住。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生意扛不住，现在地下赌场是他们的金钱的主要来源，所以不可能停几个月，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很有可能把地下赌场搬到了另一个地方，也许他们公然向我挑战之前，就做好了彻底抛弃码头这个基地的打算了。”

他分析的在理。

可是那么大一个地下赌场，牵扯到那么多人，除了海口码头能容得下，还有哪里能容得下？所以不可能说搬就搬，说撤离就撤离。放弃海口码头，更是不可能，他们还打算用海口码头跟国恰物流公司联手，狠狠赚一笔呢。

这一点王安全还不知晓，我要不要告诉他？我盯着他，觉得很是对不起他这个方才把我当兄弟的好警官。

我应该告诉他的。

我正想开口，他打断道：“不过即便是这样，在海口码头肯定还是能找到蛛丝马迹的，以海口码头为基地做了那么久，说撤就撤，没那么容易，所以你得多个心眼，不能一味再等了，得带着他们有可能已经撤离的思路追查。”

他也想到这一点。

看样子，他还是信任我的。

“行，我知道。”我点点头。

“哎呀，我这还没过四十，怎么就跟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似的了，体力不行了，比不了你们这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了。”他伸手抓住栏杆，吃力地撑起身子，直起身，又叹了口气，道：“兄弟，但愿在我有生之年能为你报仇，将害死你的那群人一网打尽。”

他显得有些悲凉，并非真是他老了，以他的伸手，即便是老了，也依然是老当益壮，他只是又一次想到了他那个亡死的兄弟，他责怪自己到现在还没有为兄弟报仇，他心累，才导致了他此刻这般模样。

看着他扶着腰，漫步远去的身影，我低下了头。

回到码头，稍微处理了身上的伤，正准备熄灯睡觉，通通通，有人敲响了铁门。

“谁啊？”我问道。

“况哥，是我，有情况。”黄涛报告道。

我披上衣服，拉开铁门。

他是慌忙跑过来的，道：“阿彪，阿彪终于发消息来了。”

做了三个月的缩头乌龟，终于又探出头了。这大晚上的发来消息，肯定不一般。

“什么消息？”我赶紧问道。

“况哥，你的脸怎么了？”黄涛道。

我懒得跟他废话解释，恼怒道：“是关心我脸的时候吗？我问你发了什么消息。”

“让我们清理好码头，确保码头安全万无一失，有人明天上午十点将从我们码头登上前往美国的游轮。”黄涛道。

“有没有提到是什么人？”我问道。

“没有，况哥你自己看。”黄涛把手机递给我，跟着惶恐道，“阿彪说那个人在码头要是出一点差池，哪怕是受到了一点惊吓，都让我见不到后天的太阳，况哥，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