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每个月十五号准时发，黄涛会亲自到场，我们六个人站成一排，每个人一叠。发完工资后，黄涛总会重复强调那句话：“你们领的工资内有一大半是给你们不多事的补贴，继续保持。”
每个人也都很听话，毕竟钱是最好的洗脑工具嘛。
然后就散会，散会之后我们便可获得知道第二天早上八点的自由，也就是说，每个月十五号，我们才可以离开仓库，走出海口码头，有家室的带着工资回家交给老婆，过一晚温馨的夫妻生活。
没家室的则带着前好好的在外面的娱乐场所痛快一晚。
余福庆是个没家室的人，为了能从他这个老员工那探得更多的消息，每次我都跟他一起去花天酒地，并且由我请客，反正我不是为了赚钱而来。
不过余福庆好像知道的真的不多，要打探到有价值的东西，只能从别的仓那儿下手，或者直接向黄涛下手，已经过了大半年了，黄涛对我的戒心应该完全放下了。我咬咬牙，端起酒杯，咕噜噜喝下剩余的半杯红酒。旁边穿着稀少的女人又给我添满。
坐在我对面沙发的余福庆搂住红唇烈焰般的女人，在昏暗的灯光下，跟随跳动的舞曲，有节奏地缠绕在一起。
“老板，你们可是一个月才来一次啊！不是憋得慌吗？可你怎么每次来都闷闷不乐的啊？瞧瞧你兄弟。是不是不喜欢妹妹我啊！老板喜欢什么类型的尽管跟我说，我的姐妹可是很多的。”女人伸手挑弄我。
我没有吭声，又喝了杯酒。我内心郁闷，因为我已经有心无力，自从被李珊珊那个女人穿高跟鞋踢了一脚之后，再也没有了那方面的欲念，下面那玩意直到现在从来没有抬头过。
不行，我不能失去男人的雄风。重重放下酒杯，抓住女人的肩膀，一扭身将她按了下去。强迫自己非要干掉她不可。
“嗯，老板，轻点……”她试着推住我。
当她伸手抓住我那里时，我像是被她拿住了生死命脉，两耳朵嗡地一声，周边一片死寂。
我猛然停止，抓住她的手腕。
她被我吓到了，有些害怕地问道：“老板，您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下面还没有……”她抓住的是软的。
李珊珊穿高跟鞋的脚踢下来的那一瞬间忽地在我脑海里闪现。一道耀眼的灯光同时在我眼前闪过。身子一抖。音乐重新灌进我耳朵里。
我甩开她的手，起身系好皮带，扣好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往桌子上一扔，道：“伺候好我兄弟。”
转身，加快步子绕过一排排卡座，冲出酒吧，冲向马路。
“嘀嘀嘀……”一辆小轿车疯狂按喇叭，扭头往左边一看，车灯直照我眼睛，抬手遮住，车子嗦地一声，从我面前唰过。呲……一声急刹车，在距离我五十米的距离停下来。
“喂，你特么找死啊！不想活跳楼啊，别害了老子。”那司机探出脑袋，从我大骂道。
我特么正火冒三丈，放下遮挡在眼睛上的双手，脸上肌肉抽动，嘴里咒骂去你么的。朝那辆车子快步而去。
“喂，小子，你想干嘛？别过来啊！”司机见我凶神恶煞逼近，害怕，慌乱指着我，“你再过来，我倒车碾死你。”
我已经冲到了他车尾巴，一拳砸在车子后备箱上，当啷一声，一脚踹在轮胎上，车子摇晃。
“喂喂喂，你疯了吧，我这车子很贵的，瞧你那熊样，赔得起吗？”他上半身探出窗口。
我目光猛然扫向他，他身子一怔，立马闭嘴。
我一步步靠近。
“你还想干嘛？打我不成，给我道个歉我就当什么事没发生。”他打肿脸冲胖子道。
还想要道歉？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一伸手，没抓住，他像乌龟一样，一下子缩了回去，跟着迅速按上车窗。
“咚咚咚”一只手使劲敲车窗，一只手抓住门把手，拼命拉扯。
车内那家伙手忙脚乱，一时间车子都发不响了，擦擦汗，脸色铁青道：“大哥，我错了，你走吧！”
“出来，让我打一顿我就放了你。”我继续敲窗，继续拉扯。
“呜……”车子打响了。
“特么的遇到个疯子。”骂完，猛地一封油门，车子嗦加速。
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猛地一拽拉，啪啦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呲……又是一声急刹车，巨大的车轮猛然出现在我眼前。好在，没有直接从我脸上碾压过去。我松了口气，双手展开，舒适躺在地面上。
“这位兄弟，你，你没事吧！”司机走到车前，弯身吞吞吐吐问道。
放心，没事，这点小伤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双目紧必的我露出神经兮兮笑容。
听见砰砰砰车门声。很多司机都下车看热闹了，能想象到此时的我一定被围得水泄不通。
“死了没有啊！”
“这下倒霉了。”
“出租车啊！要是撞死了，这辈子就算白跑了，可怜喏……”
一阵看客永远不怕事大，幸灾乐祸，议论纷纷。
“老兄，老兄，你别吓我啊！”司机声音开始打抖。
“赶紧叫救护车吧！”有人道。
三十分之一的好人，概率还是蛮大的。
“唉唉，我这就打救护车，不过这位兄弟不是我撞的，是前面那辆车，大家都是司机，你们得给我做证啊！”司机道。
四下里一片安静无人响应。三十分之一中的好人也消失了。
“救人要紧，这周边应该有监控。”那好人的声音，能理解，世道这么乱，谁愿意滩这趟浑水啊！能说出赶快叫救护车，救人要紧，已经很不错了。
“唉唉……”司机道。
我抬手，道：“不用了。”
跟着睁开眼，坐起来，靠在滚烫的车灯上，龇牙摸摸手臂上疼痛的地方，道：“我没事。”
“老兄，你吓死我了。”那司机擦了擦汗，蹲过来，道，“老兄，我帮你叫救护车，可是凭良心说，我的车真没撞着你，你可不能赖我啊！”
“有烟那吗？”我笑了笑道。
“有，有。”他慌乱摸出一包白沙，“兄弟，我一个跑出租车的抽不起什么好烟，将就点，要不我现在去给你买也成，你等我。”
怕我讹他，自然拿我当爷一样供着。我夺过他手里的白沙，道：“不用了，好烟我也不配。”
他愣住了。
“火呢？”
“哦！”缓过神，手忙脚乱掏出火机，给我点上。
我长长地吸吐起来。
“大兄弟，你真的没事？”
我没理他。
“这人，是不是脑子被撞坏了？”周围人*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这就给你叫救护车。”他解开手里屏幕。
“叫救护车，我就只能说是你撞的了。”我朝他脸上吐口烟。
他咳咳呛了几口，道：“大兄弟……”
“别给我废话，周围这些人太烦了，让他们走，不然你麻烦可大了，前面那辆车跑了，这周边也没有监控，我咬定你，你还跑的了？谁特么会没事找事跟你去警局做证。”我道。
“好好。”他赶紧站起来，对众人道，“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别堵了路，大家帮帮忙，散了吧！”
司机客客气气，一个个推他们上车。
“神经病吧？怎么会有这种人。”
没热闹看了，一个个骂骂咧咧，上车走人。
“大兄弟，可以了吧？”司机凑过来。
“得勒，扶我到边上然后你就可以走了。”我伸手。
“唉……”他赶紧搀扶起我。
把我扶到马路边，他还是不放心，道：“大兄弟，你真的不需要叫救护车？”
“再不走我反悔了。”我道。
他赶紧起身就走，走到车门，又折回来，放下那包烟和打火机，道：“大兄弟，送你，你多保重。”
深怕我拉住他，放下便再次转身跑上了车，启动车子便加速而去。
真怕我后悔，我抓起烟和打火机，朝远去的车尾挥手，大声笑道：“谢了，大兄弟。”
折腾了一番，人烟散去，内心恢复空落落。车辆时不时往我面前飞速唰过，掀起一阵凄凉的夜风，刮得我头发凌乱，内心颤荡。
我又叼起了一根烟。打火机刚举到烟头，没按，火着了。不是我的打火机，旁边一只女人洁白的手送过来为我点燃。我没有扭头去看是谁，先借这火把烟点燃。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不声不响就离开了，大半年过去了，查的怎么样了？”杨敏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手臂伸直，搁在膝盖上，玩弄打火机。她也没有扭头看我，跟随我的目光，投向昏暗的前方，直到无尽黑暗。
“你还好吗？”我道。
“还好，不过好不到哪里去。”她道，也拿起一根白沙抽了起来。
我相信，她纠缠在阿莲那没有人性的队伍中，怎能好的到哪里去。不过总比跟我好，跟我或许早就连命都没有了。人只要活着，就有活着的意义，总比死了好。所以，我不辞而别是对的。
两个人沉默了。
“刚刚那一幕我看到了，你真的没事？”她道。
我摇摇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