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怎么不喝啊？来，小弟敬你一杯。"

十一皇子李横笑呵呵地端起酒杯，隔过了李纬敬酒给李淳。

今晚宫中夜宴，是为几名将能娶纳的皇子挑选妻室，照例，即便是已经有妃在室的皇子，也必须要出席，一是凑个热闹，二来是为有心挑选侧室的人。

李淳端起酒杯回敬了十一皇子李横，冰凉的酒液入腹，却压不住无端升起的烦躁。

"大哥因何看着心情不好的样子，"大兵书楼一案漏算，李纬损了十万钱，被扒了一层血皮下来，心里恨李淳恨得要命，面上却仍旧挂着一成不变的亲厚笑容，调侃道：

"莫不是惦记着家中娇妻，坐不住了？"

李淳瞥他一眼，十一皇子李横闻言，哈哈笑道，"也是，王妃良才，有智有容，老大新婚燕尔，眼里怎容得下旁人？"

"大、大哥，我敬你一杯。"

坐在李淳下手位置的李纵，从开宴到现在一直在和身后的太监说话，突然端了杯子，有些怯弱地举杯向李淳。

看着这大病一场之后夫忆，连性情都有改的溆王，李淳没有举杯，反而难得地张口问道："头还疼么？"

是有从身边人嘴里说过这位兄长有多难相处的李纵，一下子就受宠若惊了，结结巴巴地答道："不、已经不疼了，多谢大哥关心。"

"嗯。"李淳看着他手中酒杯，"少饮酒。"

"哦、哦。"李纵手足无措地放下杯子，一副听话的样子。李纬暗皱眉头，他原本以为这老五失忆多少有点猫腻，但自他病愈出宫，他几次前往拜望试探，结果是发现对方真的烧坏了脑子，好不容易拉来的同盟就这么没了，可想而知他有多懊恼。

高高在御殿上坐的李诵，一览无余地看着下面几个儿子的互动，严肃的脸孔上挂着温和的浅笑，一旁的韦贵妃见状，叹道：

"见他们兄弟这般亲睦，陛下也该放心了。"

"同根生，连枝憩。"李诵说出这么一句，便笑笑不再多言，倒是另一边列座的牛淑妃扭头对阴妃轻声道：

"锦安这次大病愈后，是比以前懂事多了。"

李纵生母阴妃脸上挂着笑，应她，目光从李淳身上掠过，心里却不如何想。

......

初夏温差大，入夜的马场冷风嗖嗖，人影并着火影摇晃，面对白居易的突然发难，秋娘面上带了歉色，上前一步，道：

"救人心切，是我鲁莽了。"

白居易沉着脸盯着她，作为父亲，面对女儿遭此屈待，他大为火光，若是换个人在这里，他大可不必同她废话，直接让人拿下便是，但秋娘的身份，还有个别原因，却不能让他轻举妄动。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让女儿忍受委屈，涣儿死时，他忍了一次，念在旧情没有对失去顶梁柱的杜家赶尽杀绝，娴儿名声被毁，他忍了第二次，念在旧情没有打压这故人之女，可是现在连他最宝贝的嫡女也被屈辱，他若能再忍，如何配做一个父亲。

"广陵王妃一句救人心切，便能略去伤我女儿之过吗？"

这一句便是叫秋娘明确了白居易的态度，今日之事，显然不能善了，扯破了脸，情况再糟糕些，许对方会动武也不一定。

秋娘眼见不妙，暗自思量形势，汉阳便怒声开口道：

"父亲不知，广陵王妃今日好大的气派，先前万寿公主同郭小姐起了争执，跑入林中，婷儿好心带着侍卫追去，险在林中被熊所伤，两人受惊归来，我欲带她们归去，却一时不查被广陵王妃掳了婷儿去，狠手下毒，不理她们声明郭小姐无恙，以毁去婷儿样貌要挟，硬要让婷儿带路重入林中寻找郭家小姐，现在郭小姐毫发不伤，婷儿却惨遭她虐待，成了这样，父亲若是不能为婷儿讨个公道，那就恕我逾越，今晚非要广陵王妃给个说法不可！"

汉阳不依不饶，倒不全是为了白丹婷，她身为皇后嫡长女，有名有号，长至如今。嫁人出宫，即便是白居易，都要对她客气三分，说是京中妇人圈子里的头号人物也不为过。

面对比她位份低上几级的小小王妃威胁，即便是有广陵王的面子在，她也不能善罢甘休，否则传了出去，她汉阳竟压不过一个娘家空虚的二等杜姓女，叫她的脸面往哪搁！

"公主息怒，"白居易揖手，转而面向秋娘，又成冷脸，"王妃所为，老夫虽没有亲见，但是有耳有目，试问王妃，可是有对我女儿下毒要挟？"

秋娘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有。"

白居易心头一把火添起，又问："敢问王妃，可有伤我女儿？"

秋娘看了眼被围的密不透风的白丹婷，道："白大人若说我对她下毒一事，的确是伤到令嫒，但除了这点，我却没有动她。"

话音弗落，白封便转了身过来，瞪大了一双骇人的眼睛，喝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伤人，你还敢说你没有？孙克！你来说！"

"是！"一名侍卫听命上前，低头道："大人，在林中寻人之时，是广陵王妃借故支开了我们，把小姐推下马，这才伤成这样？"

"你听见了吗！若无意伤人，你干什么要支开侍卫！你这女人，简直恶毒地同你那该死的兄长一样！"白封咬牙切齿地道。

秋娘心脏一缩，抖了抖眼皮，低声道："驸马慎言。"

"你们这是做什么！"郭小凤在那边被封雅婷和刘安陆几个拉住，将她同万寿公主进入猎苑后的事讲了一遍，也明白过来秋娘这般是为了她惹怒了白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甩开封雅停拉扯的手臂，快步上前站在遗壬面前。

"郭小姐，"汉阳侧头用种警告的语气道，"既然你已平安无事地出来，便请回府去吧，你对万寿公主不敬之事，本宫就当是算了，至于此事，乃是广陵王妃同白家商讨过节，与你无干。"

"我郭小凤一人做事，一人当，若非是我缘故，秋娘也不会惹上你们，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你们说，要怎么样才肯算！"

"我三妹腿已折断，还不知是否会留下残疾，岂是你说算就能算的！"白封想起来刚才看见白丹婷那条渗血的腿便两眼冒红，狞声道："除非她也断去一条腿赔我三妹，你难道要替她！"

"小凤姐，"秋娘从后面拉住郭小凤手臂，却堵不住她嘴，几乎在白封话落的当头，郭小凤便大声道："好！我就赔她一条腿又怎样！"

说着，便指着一旁侍卫腰刀，铿锵道："拿刀来！"

"郭姐姐！"

"小凤！"

见郭小凤夺了刀，封雅婷和刘安陆跑上前，同秋娘一起抱住郭小凤的腰不让她冲动，秋娘趁乱注意着白居易动静，却发现他只是冷眼看着白封讨债，半点没有阻拦的意思。

心中陡然一沉，白居易这竟真是铁了心要伤人吗！

"爹，"正在这时，白丹婷却猫叫一样出了声，被带来在旁照顾的侍女忙代她去唤白居易。

"婷儿，爹在，你怎么了？"白居易转过身快步走去，紧张兮兮地询问大夫，"如何，要不要紧？"

"回大人，"两个大夫汗津津地低头道，"小姐这条腿，怕是不保了。"

"什么！？"白家三口同时喊道。

"可恶！你赔我三妹腿来！"白封快要气疯，两眼爆出血丝，一伸手夺过侍卫腰刀，竟是照着秋娘这边挥砍过来！

"封儿住手！"

"小心！"

"小凤！"

秋娘惊恐一叫，眼见着那刀起刀落，从她肩侧砍过，若非是郭小凤推开封雅婷和刘安陆，抱着她扑倒在一旁，那一刀，便是能把她们两个的肩膀砍掉，一抬头，却见白封又提刀来，她咬了牙勾住郭小凤双腿，使了全身力气抱着她再次在地上打了个滚，却听一道金铁相撞的刺耳声，近在耳后响起："锵！"

白封被兵器震得后退三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汉阳惊慌地靠上来搀扶，白居易却是眯起眼睛看着那横空出现，挡开他儿子一刀，弓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蹲在秋娘和郭小凤身前，左手横持着匕首的蒙面人。

"有刺客！"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保护公主安全！"

"保护大人安全！"

唰唰唰一阵抽刀声，近百侍卫们团团下马，凑近围拢，却在将要靠近秋娘几人时，白居易忽听一声冷语："靠近者，死。"

"停下！"白居易高喝一声，止住众人围上，强忍下听闻女儿腿会断掉时嗜血的冲动，冷静问道："来者何人？"

蒙面黑衣人不答，一双狭长幽暗的眼睛警惕地环现四周，秋娘得了空闲，没工夫多想这横空冒出来的人，扶着郭小凤从地上狼狈地站起来，封雅婷和刘安陆几人赶忙凑过来检查她们身上，双方僵持片刻，场面干硬，正当白封沉不住气欲喝时，忽听西南一阵兵戈马蹄声霍霍，人未至，声先道："他娘的！哪个敢伤老子闺女！"

来了！秋娘心口一跃，裴彤果然聪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