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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汤喝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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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行七的舒王李谟是德宗皇帝同偏妃所出,文采颇佳,尤为擅画,堪称一流笔墨。这行十一的郑王李甲是德宗皇帝同宇昭仪所出,早几年便因一手草书闻名长安,又好学勤奋,有传李诵极其喜欢这个幼弟,赐府让他留住长安,却被他推拒,反在外逍遥游山乐水,寻访古文碑帖,醉心书画。

秋娘隐约记得,舒王李谟好像蹿倒过泾阳兵变,对其他却是一无所知。

"老大,这便是你那新王妃?"舒王李谟上下打量了秋娘一遍,对李淳道,"我来晚了两日,没能参加你大婚,明日让人把礼补上,你可不要不收啊。"

李淳一点头,秋娘适时行礼,低头唤道,"七皇叔,十一皇叔。"

"咱们私下聚聚,不必多礼。"舒王李谟虚扶她一下,便侧头对邻座道,"十一弟,你也别忘了明日把礼补上啊。"

软塌上白袍男子回头看向秋娘,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是自然。"

秋娘闻声抬头,却在对上那双黢黑又清冽的眼睛,看到那张清秀含笑的脸时,心口狠狠地蹦了一下,连带握着李淳的手也骤然收紧,被他反握一下,才重新冷静下来,再看这年轻郑王,便觉得一种荒唐之感,油然而生--刚刚那短短的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死去两年的兄长,但这分明是相貌不同的两个人!

李淳察觉到秋娘的异样,若有所思地看了郑王李甲一眼,便拉着她朝一处空位走去。其他人都有说有笑地重新坐下,没人发现秋娘方才失态,更没人发现万寿公主从秋娘出现便有些复杂的眼神。

"既然来晚了,这三杯是不能少的,来、来,我亲自给你们满上。"李纬半点不露同李淳间隙,一脸哥俩好地提壶斟酒。

晚来者罚酒,这是公认的规矩,秋娘看看李淳面前的三杯,再看看自已面前的三杯,想起出门前是因为什么耽搁的,不由脸红,在案下挠了他手。

李淳面色不改地端了一杯起来,对几人敬过,"明日有事,一杯带过。"

李纵不满地咋呼道,"有什么事啊,三杯三杯,少一杯都不行。"

那日击鞠比试,秋娘就知道这李纵也不是个多有脑子的,没想这般白目,连婚后三日女方归宁都不知,她也不吭声,乖乖坐在李淳身边,目光忍不住又悄悄从不远处那郑王脸上扫过,来回几遍,确认这人不过是气质同杜智相像,把那荒唐念头压下去,却没留神对上他移过来的视线,一见这双眼睛,不知为何便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索性就垂下眼睑,不再乱看。

李淳余光一闪,抿了抿唇,压根不理李纵难缠,一杯饮下,就再不动桌上杯子,李纬不勉强他。一抬手对秋娘道:

"弟妹请吧。"

"她不饮酒。"李淳道。

"大哥,不带你这样的啊,你喝一杯就算了,她一杯都不喝,不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们吧?"李纵一手拨拉开溆王妃递上的果子,咋咋呼呼道。

李淳一记冷眼还没射过去,便叫秋娘一声笑移走,"我不是不愿喝,只是我酒量极差,一喝就醉,岂不更扫兴。"

"哈。"李纵翻着白眼,端起他面前一杯,递到塌旁侧坐的溆王妃嘴边,"喝了。"

溆王妃是个样貌寻常的女人,身材偏瘦,神情乖顺,接过酒杯便几口喝下,李纵探手拿来酒壶,又斟满,她再喝下,如此循环,秋娘忍住皱眉的冲动,其他人旁看,竟是没一个阻止的,直到她喝了第六杯方才噎了一口,咳嗽着将杯子一挪,躲开酒壶,弱声道:

"王爷,咳,妾身不能再饮了,咳咳。"

溆王李纵冷哼道,"喝这么点儿就不行了,看来是本王把你惯的娇气了。"说着话,一手掰过她酒杯又猛地倒了一杯进去。

酒洒了不少在她衣襟上,他却恍若未见般粗鲁地把杯子推到她嘴边,"喝!"

若非是知道这是正儿八经的王妃,秋娘还当李纵是带了个妓女出场子,再一扫在座几人司空见惯的眼神,恍恍间,心口陡生凉意,她自跟了李淳,甜言蜜语从没听过,又总被他摆一张冷脸,实则是被娇宠呵护至今,这份优待,连带让她以为其他王妃也该被夫君敬重,眼前这般景象却像是在嘲笑她自以为是,又像是在提醒她莫要恃宠而骄,这般念头冒出来,她便缩回了按在李淳手背上的小手。

"李纵。"

"够了。"

就在秋娘张口欲言之时,两道男声同时响起,李淳同郑王李甲在空中对视一眼,后者撇开头,起身对李纵道:

"今晚若不是来叙旧的,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话毕,就放下酒杯,对在座几人点了点头,掉头就走,秋娘目光不由跟着他转到门口。就听李纬、舒王李谟连忙喊叫道:

"十一叔。"

"诶,你别走了,这好好的是怎么了?"

郑王李甲却不回应,任凭他们在后边留步,还是消失在了门口,舒王李谟一甩袖子,追了出去。李纬皱眉对李纵道:"也不看看地方。"

李纵脸上一道青一道白,一巴掌将溆王妃推开,另一手摔了酒壶在她脚边,吓得她低叫一声,瑟缩着躲到一旁。

"告辞。"李淳冷淡一声站起身来,低头瞥向还在盯着溆王妃看的秋娘,伸出一手道,"走。"

"哦、嗯。"秋娘扭头看到他手掌,下意识伸手搭上,便被他轻松从地毯上提人起来,攥着她手腕朝门外踱去。

"大哥、大哥!"这下换成十一皇子李横站起来叫,一样没得回应,赵娉容在一旁悄悄拉他袖子,柔声道,"王爷,我头疼。"

"啊,你又不舒服啦。"十一皇子李横连忙扶住她手臂,冲李纬歉意道,"老四,你瞧,我、我也先回去了啊。"

李纬勉强一笑,没再强留,十一皇子李横一走,万寿公主、云安、武陵郡主相继离去,到了最后,这宽敞的大厅里头,就只剩下他同李纵两对夫妇。

李纬这才露出气色,望李纵,沉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多亏他留有后招,不然岂不是被一个女人搅了事。

"你同我过来。"

李纵阴着脸看他走向楼梯,反手便是一巴掌掴在溆王妃脸上,大步跟了过去,均王妃等两人都上了楼,看着趴在地上啜泣的溆王妃,掩饰眼中嫌弃之色,假惺惺地小跑上前去扶她。

"怎么样,疼不疼,快叫我瞧瞧......你也是的,怎就不长点眼色......"

李淳把秋娘带上马车,便松了手,径自在里侧坐下,她心里有事,便也沉默不语,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等到车行缓缓出了裴康坊,她方才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道:

"刚才那群乐师曲子弹的不错,叫什么来着?"

秋娘又连问了几句,李淳都是有听没答,觉出他不悦,她起初还想法子逗他,笑嘻嘻地扯扯他袖子、拉拉他手,他却干脆闭了眼睛,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秋娘脑子里还晃荡着溆王妃可怜的模样,渐渐也没了声音,低着头一路同他坐回了广陵王府,又跟在他背后,一路回了翡翠院,一路进了内室。他坐在床上,她便低头站在他对面。

裴彤裴卉正在院子里乘凉,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看着他们一个脸黑,一个脸白,前后吊着走进屋里,不禁面面相觑:这晚上出门时候还是手拉手好好的,怎么一趟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回来就翻了脸呢,这是拌嘴了?闹别扭了?吵架了?隔气了?

俩人猜着猜着,前后脚跟他们进了屋去,可还没掀起帘子,便被迎面一片冰渣扫了出去:

"到院子门口守着。"

听见外头门声响落,抬头就见他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自己,秋娘隐隐察觉不妙,捏着裙摆小步后退,却是来之不及,腰上一疼,眼里一花,脑袋一晕,天旋地转后,便被拉过去摁倒在床上。

没过多久,院子门口站的裴彤裴卉,便听见屋里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出来,互相傻眼。

"姐、姐,咱们要不要--"

"不用。"裴彤小声道,"夫妻两个便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说罢,里面又是一声哭叫,裴彤被裴卉狐疑地看着,有些心虚道,"吵得越凶,等和好了才越黏糊。"

话是这么说,可屋里那时断时续越来越小的啜泣声,到底是一直到外头街上敲了大更,在她们两双眼皮猛打架的时候,才算消停下来。

天方熹微,翡翠桥上朦胧起雾,蹬蹬脚步声急促,一道人影由远而至,匆匆忙忙跑下桥头,裴彤裴卉两个在庭院门外守了一夜,正是忍不住靠在墙壁上打盹儿,忽被摇醒。

"别睡了。"阿桑哥眉目紧张,对着两个睡眼惺忪的丫鬟道,"快随我进去唤王爷起。"

裴彤迷迷糊糊见他就要往里进,一个激灵抓住他手臂,"主上们才睡下。"

"刚睡下?"阿桑哥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一反手拉着她往里走,口中低声道,"有急事,先叫起。"

门窗紧闭的屋里流散着一股清甜而缠锦的味道,屏风后的细绒地毯上,散乱着一地金翡银钗,几枚翠玉滚圆的珠子挣脱香串,滚落在一只侧仰的云头小履旁,床脚足凳上跌着一盒小巧的银盒,盒中乳白的药膏只余一点,床边一盏纱灯中最后一点烛火挣扎着发出微光,照在帐后凌乱的床铺上一双人影上。

身躯轻震,猛地睁开睁开眼睛,李淳几乎是在感受到臂弯里的软躯同时,便清醒过来,他扭过头去,视线一转,触目所及她染上一层红痕青印的娇软身子,平滑的眉心一下拧紧,手臂收紧,便听她梦里难受地哼咛一声,还带着泪痕的红肿眼角处又蓄出一点水光。

他抿紧了唇,向来古井无澜的碧眼里竟是隐现着怒气,先是小心翼翼将手臂从她后颈抽出,将丝被拉到她颈下,随后就屈指压在自己腕脉上,片刻试探,又运丹田,却是丝毫中药的迹象都没有留下。

昨晚李纬在倒酒时候放药的小动作,他看见,清楚他不敢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毒害他,便没多犹豫地饮了一杯,比起他以前被下过的,这并不是什么厉害的**,甚至在发作时候,他完全可以用内力抵御下去,但她昨晚见到郑王李甲时的反常,却叫他没有那么做,一路忍耐回到王府,几乎是不能控制地要了她,怎知那药力会突然暴增,因怀里抱着的人是她,他便由着自己放纵,岂料欲念来时汹涌,等到半眠惊醒,他才发现过了头,发现那药里的古怪。

想必李纬此时已有动作,不是宫里出事,那便是平藩馆。

李淳赤着上身从床上半坐起来,侧目看着她并不安稳的睡脸,轻叹一声,左手爬了爬头发,撩帐下床,取了衣架棉袍套在身上,又走回床边挽起红帐,打算先抱她去浴室洗浴再说别的,手刚伸到她颈下,便听屋外几下叩门声。

"主上,主上,出事了。"

比他想象的还要快,李淳视线在秋娘身上一落,拨开她额顶的乱发,用手替探了探她额头,明显发现她比裴常要高的体温,眼神一凌,拳背浮起几条青浓的血管,但将她裹着被子从床上抱起的动作,却是轻柔的。

武隐红,连着卧房的浴室里弥漫着水汽,裴彤裴卉蹲跪在地边,一个小心翼翼地捧着秋娘的头发用胰子擦洗,一个则拿油膏轻揉地在她后背涂抹,遇上一些青紫的痕迹,便会放缓动作。

秋娘轻阖着眼睛,半趴在浴地边上,腰背以下都浸泡在水中,略烫的水温混着香油气味缓解着她身体的酸涩,两个丫鬟都知道她已经醒了,却没一个敢开口搭话的。

"王爷呢?"秋娘开口,便是沙哑的嗓音。

裴彤裴卉两个动作一停,前者小声道:"李管事天还没亮就过来,看着像是出了什么急事,王爷把您抱进浴室,便更衣匆匆出门去了。"

秋娘半晌无话,裴卉得了裴彤眼色,连忙转移话题,"主上,奴婢煨了鸡汤,您喝点吗?"

"嗯。"秋娘将发热的额头埋进湿漉漉的手臂间,闷声道,"去楼上抓五钱羌活,一两菘蓝,煎汤。"

昨夜着凉,若是再不喝药,恐怕上午就要发热。裴卉应声放下油膏,小步跑了出去,裴彤见她走了,这才边洗着秋娘发上胰子沫,边试探问道:"主上和王爷,昨晚上是在外面闹脾气了?"

"......不知道。"是不知道,她不知道哪句话说错惹了他,要被这样折腾了一夜,任凭她哭着喊疼他也不停,再醒过来,他人却没了踪影。

裴彤只当她不想说,就不再问。沐浴后,换上干净的中衣,秋娘被搀扶着回到已经铺换干净的床上,靠在床头喝了一碗红参鸡汤,药还没煎好,她身疲体倦之下,便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天已亮起,两个丫鬟一个端着药碗跪坐在床边,一个正开了朝湖的窗子通气。

"主上,要起吗?"

今日是婚三,要归宁,秋娘一撑身子,裴卉连忙放下空药碗来扶她。

"王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裴彤看着她略蹙的眉心,道,"主上,您先穿戴,王爷不会忘记要归宁,许是等下就回来了。"

"嗯。"想到远在龙泉镇的杜氏这会儿应该已经起床准备接她,秋娘才又打起了精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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