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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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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预测完美的一场及笄礼,因为缺了大半宾客到场掉了三级,又因为白娴一干人的闹场直接完蛋,在落幕之时,秋娘正考虑着事后如何扳回局面,又有来人。

"这几位老夫人,怎么来了!"

裴翠云一声低呼后,慌忙拍了拍身前站着的秋娘,小声道:"快叫人住手。"

看她反应,秋娘知这姗姗来迟的几位客人来头不小,便没犹豫,扬声道:

"于通,先住手。"

撵人的几个家丁都停下脚步,一群娇客没再被赶着朝前走,都转身怒瞪向秋娘,她们当中,并没有人能认出一旁来人,只当是迟来的宾客,并未在意,便没停下吵吵嚷嚷声,说着杜家多没有礼数,杜氏如何,秋娘如何等等。

秋娘只扫了她们一眼,便看向来者,这是三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鬓角斑白,未饰赘钗,衣着简素,乍一看,就像是寻常人家的老妇人,可再看,她便觉出三人通身的气度,非是常人所有。

这三位夫人,就站在白娴一干人边上一丈远瞧着听着,也不住前走,见状,秋娘眼明手快地拉住要上前去迎人的裴翠云。

"云姨,这是?"

裴翠云脚一顿,侧头对秋娘低语,简单道出几人名号。

这长安城里的大小人物,不管是声名显赫的,还是深入浅出的,千面鬼婆周夫人过去一年没少对秋娘讲,她飞快地脑子里搜寻了一圈,能叫裴翠云这样见礼的老妇,长安城里满共也就那么几个,对上名号,左右一瞄,发现这满场的女宾,除了裴翠云外,居然没人认出来人,夺清形势,她心思翻转,目光闪烁,计上心来,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云姨,您暂莫上前去,可好?"秋娘轻声道。

裴翠云心思可比郭小凤多,犹豫一下,虽不知她想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不忘交待,"莫失了分寸。"

"我知。"遗更又冲郭小凤安抚地笑笑,弯腰捡起地上一物,收进袖中,在杜氏耳边低语几句,便独自上前,剩下的宾客,都在祠堂前原地站着,只有赵氏看着桥头,目露思索,觉得当中一老妇人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杜秋娘,你又想做什么!"

祠堂前两团乱,祠堂外又有一群人渐渐靠近,听见祠堂里一声厉喝,为首的人摆了下手示意,人群在远处的牌坊的转角处停下,未有再向前走,也无人察觉。

"高夫人稍等,你我的事,待会儿再说,"走到小桥当中,秋娘神色不变地对怒声的白娴一点头,转而就朝着桥那头三位老妇,略躬身一礼,态度不卑不亢,道:

"敢问三位夫人,可是来观礼的?"

三人目光没离秋娘,当中那穿着墨绿衫的老妇,慈眉善目,点点头,温声道:"是来观礼的。"

"多谢三位夫人前来,"秋娘又是一礼,直起身,话锋一转,"不过,你们来晚了,笄礼已毕,还请回吧。"

"咦?"三名老妇左右相视一眼,没想到她张嘴便是送客,左边那个头绾竹节玉簪的老妇,蹙了下眉,慢悠悠地抬头一指秋娘头上,疑声缓缓道:"你髻上有一钗,应是三加的,那一簪,应是添笄的,这里这么多客人,只有一簪在头,看是添笄还未完,怎就礼毕了?"

好聪明的老人家,秋娘暗赞,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看一眼一旁仍在吵嚷的娇客们,对老妇摇头,有些无奈道:

"此事甚难启齿,礼是未毕,可客人都要走了,无人添笄,又如何继续。"

这老妇扭头一看白娴等人,皱眉,声音依旧是慢悠悠的,"可便告诉老身,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看着,不是客人要走,而是你们往外撵人呢?"

秋娘正要开口,白娴便先声夺人,"哼,我们好意来道贺添笄,他们不光撵人,还出手伤人,蛮横至极!"

老妇回过头,面向秋娘,神色严肃,道:"若真是这样,便是你们不对了,这及笄礼上的客人,既然来了,又岂有这般怠慢的道理,"又一顿,询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秋娘看着白娴,她发簪散乱,双颊红肿不堪,可盯着自己的眼睛,却像是要在自己身上戳出俩窟窿来。

"是真的。"

听她答话,白娴当即冷笑,一扭头,对着三名老妇道,"你们听听,做了这样的事,还好意思承认,当真是厚颜无耻了!"

这模样,落在三名老妇眼里,叫她们皱起眉头,秋娘听了她骂,总算绷起了脸,盯着白娴,摇头讽道:"高夫人,我本想给你留几分颜面,可你一再羞辱,是连脸都不要了不成?"

白娴脸上的刺痛肿胀,还在提醒她刚才当众受了多大的屈辱,又被秋娘讥讽的眼神和语气挑衅到,哪还有什么理智在,双目通红,抬手狠狠指向秋娘,咬牙道:

"你说谁不要脸?!"

秋娘未答,哼笑一声,从袖子里摸出那根折断的莠草,举到身前,好叫一旁的人也能看清楚。路边随处可见的莠草,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认得,一旁站着的三位夫人,瞅着那根草,心中疑惑。

"三位可知,这是什么意思?"秋娘问道。

"这是莠草吧。"慈眉善目的老妇回答完,就见秋娘轻轻摇了摇头。

"长安城名声赫赫的韵夜诗社,想出来一个新主意。在人家姑娘及笄时,按着出身、品行、才学衡定,上门去送花草添笄,评断一女子,牡丹一等,梅二等,这是上品,芙蓉三等,菊大等,这是良品,槐枝五等,莠草六等,"她一捏手里的草根,声音有些发涩:

"所以,这不是什么莠草,这是高夫人给我添笄的东西,亦是断我为下品的东西。"

三位夫人面色一整,就见秋娘死死地握着莠草,扭头厉视向那群娇客,不给她们出声的机会,沉声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的出身不能选;言谈举止,未有交住,人的品行不可知;天资有限,勤能补拙,人的才学不可量。在这长安城里,一名女子的及笄礼,关乎一生嫁娶,举足轻重,却被你们这群浑人,用这些不能选、不能知,不能量的东西,借一枝花草比过去,那些得了牡丹梅花的固然沾沾自喜,可那些得了槐枝莠草的--就活该一辈子被当成下品的女子吗!"

说着话,她纤细的五指一抓,将那根莠草用力揉在手心,捏成一团,上前一步,甩手丢在有些滞愣的白娴胸前,双目含火,厉声道:

"把你们的自以为是,强加在别人头上,毁了女子们如此重要的日子,来作响你们韵夜诗社的名头,自私自利地让人恶心,不是不要脸,又是什么!"

她将这花草评人的新鲜点子,一揭到底,私下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还有不避嫌地伸手指点白娴几人的。

"你、你、你--"白娴被秋娘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只觉又回到了那日君子楼中,一场噩梦,瞪大眼睛伸手指着她,脸上不知是先前被打的还是此刻被气的通红,她胸前剧烈地起伏,呼吸也粗喘起来,左右的少妇人有从秋娘的怒骂中回神的,忙去扶了她,却被她挣扎着,伸着手,两眼不离秋娘,想要说上一句什么。

目的达到了,秋娘后退了两步,吸一口气吐出,整理了过于激动的情绪,没再理会她,扭头对一旁三名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老妇,行了一礼,道:"让客人见笑了,这及笄礼到这里,的确是毕了,还请回吧。"

又转身对着祠堂前头那十几名女客,躬身一礼,道:"多谢诸位观礼,我母女今日得罪了高夫人同韵夜诗社,怕是几日过后,便会传出恶名,各位未添笄便要走,也是情理之中,小女不及,今日多有怠慢了,还请回吧。"

"这......"一开始还要走的客人,这会儿都不约而同地犹豫起来,十几个人,到底还是有讲正气的,有一半人出声告辞,有一半人站着没动。

三名老妇沉思罢,又是相视几眼,正待出声,就听一声爆喝:

"杜秋娘!"白娴总算缓过气儿,重新开口,秋娘扭过头,就见她那根指着自己的食指,伸的长长的,因为过细,白的有些渗人。

"你到底凭什么这么嚣张!你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不过是好运认了门亲,不过是使手段攀上了广陵王!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我明白告诉你,皇上已是替广陵王选好了嫡妃,不日就会下诏叫他们完婚,而你,终究只能是个侧妃--哈哈哈!"

她刺耳的笑声里,看着她略带狰狞的面孔,秋娘心口一绞,眼睫轻闪着,胃里不住地翻滚起来,脸色不由已是发白,捏紧了微微发抖的双手,不显出半分被这消息影响到的模样,对她勾唇一笑:

"我不信。"

"你是不该信。"

一声低沉的嗓音,有些突兀地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钻进耳朵,秋娘侧过头,从几道人影的缝隙中,看见小桥那头的牌坊下面,又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男子,一身镶银紫袍,头戴金冠,面无表情的样子,慑人,却也迷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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