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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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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被蒙上眼睛带到席间空地的秋娘,在座大多数座宾客的面色都古怪起来,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庶民,看看笑话也就罢了,可经过刚才那一首堪称惊才绝艳的倚画诗,谁能说自己心中没多出几分惊羡来。

可众人心中皆知万寿公主摆明了是要找人家小姑娘麻烦的,虽个别人有心帮衬一把,但哪个又敢在这个时候多嘴,席上那位公主殿下的脾气可不是他们能吃得消的。

柴天薇看了一眼僵立在不远处的秋娘,扭头冲万寿神秘兮兮地问道:"表姐,是那东西么?"

万寿面上带了得意轻轻点头,从刚才起便一直沉默不语的杜牧犹豫了一下开口温声对万寿劝道:"等下不管杜小姐是否猜中,都不要再为难她可好?"

"表哥,你是怎么回事啊,老帮那臭丫头说话――好了好了,等下她猜不中,我也不罚她,行了吧?"

杜牧见她这么说,心中便松了一口气,他这个公主表妹,虽然平日对他颇有些敬意,但脾气拗起来却是谁的话都听不进的,他还真担心等下她那牛脾气发了,对人家小姑娘不依不饶的,那可就坏事了。

又过片刻,便有两个太监合抬着一件蒙着黑罩的东西走进席间,在万寿的示意下放在了刚才杜牧作画的那张桌子上。

再说两名宫娥扶着站在场中的秋娘走到桌前,又低声给她讲了一些规矩,众人就见秋娘动作缓慢地伸手探了探,最后将一双小手放在桌面上便不再动弹。

这"盲眼猜物"在座的宾客多是玩过的,也就是得了令签的人蒙上眼睛,旁边的人都不能给提示,单凭这蒙眼的人一双手去触摸,猜出主人家给的物件,若说难易郭度,那全要看主人家给出什么样的东西了。

现下这桌子上摆着的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儿,不少人都小声嘀咕了起来,相互猜测起来,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蒙着黑罩的东西上,就等着万寿命人揭开,先让他们看看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掀了吧。"

守在桌边的两名太监听见万寿的命令,便有一个伸手利索地将罩在那东西上面的黑布抽了下来。

"啊!"站在秋娘身边的两名宫娥惊呼着倒退了好几步方才停下,面色发白地站在离桌子一丈远处不敢再上前去。

一瞬间,满座宾客无不膛目结舌,直愣愣地看着那原在黑布下掩着的东西,这是一只两尺来高的黑铁笼子,足足一个成年人环抱那样大小。

笼子里面关着一只比笼体小不了多少的白色凶禽,在座不乏多识广之辈,可却没一人能辨的出来这只鸟禽的类别:一身雪亮的羽毛好似根根都带着寒气,金黄的喙处闪着锋利的冷光,最让人心惊肉跳的便是那一对阴森又充满戾气的血红色眼珠,只消一眼,便盯得人头皮发麻。

"万寿!"杜牧绷着脸冲万寿公主喝了一声,他万没想到她竟然拿了这东西出来让秋娘猜。

万寿难得地没有理会他,嘴角泛起一丝冷血的笑容,扬声道,"杜小姐还请摸摸看,这是什么东西。"

秋娘虽被蒙着眼睛,但也能感觉到场上气氛的僵冷,单单刚才那两名宫女的态度便让她感觉到不妙,听了万寿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伸手。

"让她摸!"万寿也没给她多少考虑时间,一巴掌拍在案上,站在桌对面的两名太监便绕到秋娘那边一人捉住了她一只胳膊,不顾她的挣扎,就要朝那一掌宽窄的笼缝里放。

铁笼中那只雪白的凶禽冷冷地偏头盯着朝它伸近的小手,锋利的巨喙闪过一道寒光,没有人会怀疑被它那么一嘴啄下去,秋娘的手是否还会安然无恙地呆在腕上。

席间众人无不屏气凝神,有些胆小的女客已经别过了头去,之前同秋娘说过几句话的中年男子更是被身边的人捂着嘴巴使劲儿按在席上无法起身。

"不要摸!"杜牧飞快地从席上站起,"啪"地一声带翻了案上的酒杯,拔足就朝秋娘那边跑去。

眼前一片漆黑的秋娘狠狠地咬着下唇与那两个太监争夺自己的双臂,耳中听见那道制止声,心中的念头更强烈――不能摸!边儿都不能挨上!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忍住双臂的疼痛,死活也不肯再往前伸上一寸,可她在挣扎之间,左肘上却突然一麻,瞬间那只手臂便脱力向前伸去。

"哥!"指尖猛然触到一片冰寒,秋娘再难忍住,失声喊了出来,双目中涌出的泪水浸湿眼上的黑纱。

宴席上一片寂静,奔跑到一半的杜牧就这么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愣在原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只白嫩的小手最终还是被迫伸进了笼子,离那金黄的利喙不过寸距,众人只见笼中那只雪白的凶禽猛然将喙处贴近那只小手,却在眨眼间错过喙处,反用一颗雪白的脑袋挨着那只小手――蹭了蹭。

万寿所坐的位置刚好能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一双美目难得地呆滞起来,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不应该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而秋娘却被手背上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给"惊"地忘记了挣扎,就连眼泪也被堵了回去,直到那软软的东西又挨着她的手背磨蹭了好几下,这才下意识地反手抚摸上去,手心传来的温热感让她有些难以置信,心下闪过数种念头,小心翼翼地又伸出一只手来贴上去,越摸胆子越大,越摸――越迷糊。

从震惊中回神的万寿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入喉,厉声道:"摸好了就告诉本宫,这是什么东西!"

杜牧强压下心中的奇异之感,回头冲着万寿皱眉低声喝道:"万寿,不许闹了!"

却不想他这么一句话丢过去,万寿当场便一脚踹偏了身前的矮案,面上带着狰狞,怒笑道:"好!那我就不闹了――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瞒哄皇室的臭丫头给本宫拿下!"

这么一声令下,便从宴席东北角蹿出两名腰间挎剑的轻甲侍卫,飞快朝秋娘跑去。

铁笼中的凶禽猛然长啸一声便开始扑腾起来,秋娘被它突然的发狂吓的倒退了两步,虽挣开了身边的两个太监,却不知身后还有两双手正朝自己肩上袭来。

"住手!"

秋娘双肩猛然一痛,措不及防地被按着跪在了地上,膝上一阵刺痛,刚挣扎两下,便觉得颈间贴上一件冰凉的东西,与此同时,耳中陡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吼声。

杜智飞快地跑上台阶,眼中所见的便是这差点让他心跳停止的一幕:他从小爱护到大的小妹,此刻正衣发缭乱地趴跪在红毯上,脖子上紧贴着一把闪着森芒的利剑!

他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却不及万寿的令声下得快,"拿下!"

秋娘右侧的那名侍卫一把抽出腰上长剑顺势抵在冲上来的杜智的颈上。

万寿身子一松,背靠着软垫,娇厉的声音虽没有压过笼中凶禽的啸声,却也清清楚楚的:"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惹本宫生气的下场!"

"嗯?"万寿话音刚落,一个略微上扬的鼻音便意外清晰地传入席间众人的耳中,正在笼中扑腾的凶禽也停下了利啸。

"惹你生气会有什么下场。"

只听到这低沉的声音,刚往口中送了一口酒的万寿脸色便是一白,面上狰狞尚未褪尽,却又带上了几分惊慌。

强咽下口中的酒水,她缓缓从柔软的座垫上站直身子,视线越过远处被侍卫挟持住的杜家兄妹,朝他们身后看去。

秋娘双手撑地,一动也不动地跪在红毯上,她就算再傻也知道脖子上此刻架着的是什么东西了,眼睛看不见,只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宴会上的动静。

她之前已经听到杜智声音,也能猜到他这会儿大概同自己一样被挟在别人剑下,正犹豫着是否出声询问,就听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万寿发话之后响起,大周气氛就突然间变得冷硬起来。

"大、大哥。"万寿的这声叫唤在此刻静悄悄的宴席上显得格外清晰,秋娘敏锐地察觉到她声音中的微颤。

架在她脖子上的剑突然被收了回去,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也飞快撤走,接着便是"噗通"几下跪地的声音,她僵硬了片刻便跪坐在地上,刚要伸手去摸发疼的膝盖,便觉得一双大手落在了肩上。

"大哥。"闻到熟悉的味道,秋娘险些又落下泪来。

"秋娘别怕,已经没事了,等会儿咱们就回家。"听着杜智在耳边的轻声安慰,秋娘点了点头,想要站起来,可是腿上稍微一动便是又疼又酸,杜智大概看出她此时不易轻动,便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边又轻语几句,接着伸手去解她眼上的黑纱。

秋娘吸着小鼻子,耳中听见一阵缓缓靠近的脚步声,似乎有人站在了她身边,刚好挡去了远处江面吹来的寒风。

"万寿,你真是愈发能耐了。"站在她身边的人低沉的话语一出口,秋娘就辨出正是刚才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参见广陵王。"这齐吼吼的一声猛然响起,秋娘被唬了一跳,这可比开宴时候给万寿喊的那句贺词要整洁的多了。

"免礼。"

"大哥......"秋娘脑袋后面的结打的太死,杜智解了半天方才松了口子,听着刚才还盛气凌人的万寿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秋娘又使劲吸了两下鼻子,大哥、广陵王,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皇子李淳了,果然是厉害,听万寿这动静,整个地老鼠见了猫似的。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李淳又是不同,母妃不再是国母白氏,反倒是一个去世好些年的妃子,他同万寿一样,也是个没娘的"可怜"孩子。

眼上的黑纱终于被一圈圈取了下来,秋娘刚睁开湿润的眼睛,正对上台下一片通明的莲灯,疼地赶紧又闭了回去,被蒙了这么半天,又哭过,眼见着一点光便是难受的很,杜智见她这模样,略一思索便松开环着秋娘的手臂,直直站了起来,刚好挡住那片灯光,

场面这会儿又冷了下来,感到杜智的起身,秋娘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模模糊糊只看见眼前一片蓝影,想是杜智的衣料,刚要伸手去抓,只觉颈后一寒,余光瞄见左侧一道银光划过,想也不想便猛然蹿起,向前扑去。

膝盖上陡然传来的刺麻之感,却不及左肩处刹时蹿遍全身的剧痛来的迅速,秋娘闷哼一声,身体被人轻轻环住,左耳侧划过一道破空声,只听身后一人惊呼,紧接着她颈后便被喷上了一股温热的液体。

这电光火石间的一幕仅是众人眨眼的功夫便已过去,等在场宾客反应过来,那原本跪在桌边却突然暴起拔匕行刺大皇子的太监已经远远摔了出去,此刻正仰面倒底,口中不断冒着血水。

差点痛晕过去的秋娘紧紧攒着眉头,看着近在眼前又有些模糊不清的金丝滚边领口,脑中晕眩之感更重,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还在心中咒骂着:他爷爷的,救错人了。

杜智僵硬地看着瘫倒在身侧之人怀中的秋娘,深吸了一口气咽下到喉的惊叫,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就要去接过她。

李淳单手环着只及她肩高的娇小身躯,轻轻一避,躲开杜智伸来的双手,而后两指迅速地在怀中之人背后点了几下,那已经被浸红的肩上便不再往外冒血,只是那仍插在上面的匕首,却让他轻皱眉头。

"万寿,过来。"依然是低沉的声音,却让早就被眼前的惊变吓得面无颜色的万寿公主老老实实地绕出席位,快步走了过去。

李淳将怀中的秋娘小心递给一旁杜智,面无表情地看着走到他跟前垂头而立的万寿。

"说,是谁出的主意。"李淳昨日恰好在这芙蓉园内下榻,今夜听探子报过万寿这边的动静,便找人传了杜智过去问话,之后又接到消息说是银霄在这边,当下就清楚有人要引他过去,他便顺势跟着杜智去了芳林苑,哪想竟白白连累了倒霉的秋娘。

"是、是......"万寿不是傻子,一听便知李淳是问谁蹿倒着她将银霄捕出来的,她虽性格暴虐,却也辨的清形势,今晚好端端地冒出个刺客来,摆明了就是在这里守株待兔,再联想到她那么顺利就从她大哥的别院捕了银霄那怪物出来,事实已经是很明显了。

可是出点子的人却是她身边极为宠信的一个宫女,若是交给了大哥――悄悄抬眼朝对面那人看去,只是目光略一接触她便打了个冷颤,脱口将那人的名字交待了出来。

李淳听她说完,面色不变,对着身后一手轻抬,众人就见七八名身穿夜行衣的剑客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整齐地站在了红毯之上待命。

"银霄带回去,刺客送到刑部。"

三名夜衣剑客低声领了命便分头行动起来,李淳转身领着横抱秋娘的杜智,身后跟着剩下的夜衣剑客,向芳林苑外走去。

万寿见这克星走了,刚要嘘口气,却见那人下了几层台阶后又缓缓转过身来,在一片莲灯映衬中愈发妖异的青碧眸中闪过一片寒光。

"万寿,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说完这句似问非问的话,李淳便转身而去,不再理会红毯之上神情瞬间变得委屈的万寿。

"小丫头,小丫头醒醒。"是谁在她耳边嗡嗡乱叫,真烦人,就不能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让我来,你这么叫根本没用――喂!给我醒过来!"啊!吼什么吼,她不睡了还不行,耳朵都聋了!

秋娘双眼一睁便醒了过来,直直对上眼前两张放大的面孔,"啊"地一声尖叫便伸手抓去,可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从对方脸上穿了过去。

"啊啊!鬼啊!鬼啊!"

秋娘就这么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方才停下,怔怔看着已经退开一段距离的两人,猛然伸手指着他们中的一个,结结巴巴道:"小、小、小白!"

身穿白衣的白无常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满道:"咱俩不熟,你还是叫我白无常大人吧。"

倒是他身边的黑无常脸上带了点还算亲切的笑容,"小丫头啊,你还记得我们?"

秋娘压下心头微微的恐惧和意外,轻轻点了点头,见到两人脸上均露出浅笑,这才朝大处打量,只见大约方圆五米外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于是便提了胆子回头轻声问道,"我、我是不是又死了?"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替人挨了一下,那个痛劲儿现在已是消失无踪,也只是疼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便没了感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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