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艺表演完之后，又有一段歌舞，紧随其后的，便是白娴先前准备的一首琴曲，虽然在五院艺比上传出了不好的名头，但并不妨碍她那一手真材实料的琴艺受人追捧。

就在宫殿内众人沉醉琴音之时，李淳的余光，却留意着远处的一席，待见到两名宫娥将像是醉了酒的人影搀扶起来后，他目光一疑，随即收回。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白娴的琴曲正到酣处，却听"啪塔"一声响，众人回神望向殿上，只见下摆酒湿的李淳从席上起身，对着众人道：

"失礼，本王去更衣，诸位尽兴。"

琴音在这里明显错了一节，却少有人发现，而坐在右席上的白丹婷，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少了人的席位，目光一紧，便对身边的人道：

"二姐，我出去透下气。"

......

御宴宫后殿，专供宾客醉酒后休憩的一间室内，两名宫娥将秋娘搀扶到了屏风后的软榻上躺下，其中一个眉眼秀丽的，对那个样貌普通的，道：

"你去端醒酒汤来，我在这里侍候杜小姐。"

"哦。"

那样貌普通的宫娥点头应下，起身去将一旁半开的窗子关上，方转身离开，直到房门开阖声响后，那蹲在软榻边上正要给秋娘喂水的侍女，才从怀中掏出一只纸包，将里面的黄色药粉倒进茶杯中，拿手指搅匀后，便捏开秋娘的腮帮子，水杯凑到她唇边，却是灌不下去。

"啊！"

宫娥手腕上突然多出的一只大手，吓得她惊叫一声，猛地抬头看着不如何时出现在软榻那头的，一身苍衣的青年，惊慌失措道：

"你、你是谁？"

杜耀将茶杯从她手里拿走，把人拎到了一边，问道："你在杯里放了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宫娥手腕被他掐的生疼，吓得连忙答道：

"是、是、是贺将军府上的大小姐，里面不是什么毒药，不、不、不过是喝了会让人拉肚子的泄粉......"

杜耀听了，眉头一皱，先是点了这宫娥的睡穴，待她软倒后，将那杯子泻药灌进了她的嘴里，随手把人丢在地上，便转身去将软榻上醉倒的秋娘扛起来，换到了别的房里。

半盏茶后，那名去端醒酒汤的宫娥回到了这间屋子，绕过屏风看见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的宫娥，却并未发出该有的惊叫声，而是神色不变地将醒酒汤放在一旁的桌上，去将软榻后面大开的窗子重新关上，安静地离开了房间。

在她走后，从这屋子的另一扇屏风后面，才缓缓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几步走到灯光下面，竟是一身今晚守御的侍卫打扮。

这人也没在房里逗留，而是几道闪身去到门外，左右一望，见着从右边长廊上走过来，身着黑衣头戴金冠的男子，方低头迎了上去。

李淳的步子不紧不慢，见那侍卫迎上也不见停下。

"主上，红庄的人出手了。"

"人呢。"李淳目光闪了闪，从收到沈记堂的示警之后，过了这么些天，红庄隐匿的人总算是有了动静。

"在前面房里，有人守着......"

"去引开他。"

"是。"

......

屋子里点着两盏并不太明亮的烛台，李淳一进到屋里，便嗅到了一股子的酒味，是今晚宴上的供酒之一，花了两天一夜从醉江南运回京城的，不同于专门给右席的小姐用的那种香酿，是供左席的成人饮用的酒水，口感亦佳，酒劲儿却不小。

本应放在小厅的火炉子，被人移到了屏风后的软榻前，榻上静静地躺着一名少女，身上盖着一床浅黄色的锦被，头上的发簪松动，几样简洁的钗环散落在一旁。

李淳将在厅里拿起的烛台放在榻旁的小几上，撩了下衣摆，在软榻边上的空当坐下，侧头借着昏黄的烛光看着秋娘那张微醺的小脸，做了一件打从半个时辰前看见一身湖蓝色的她走进御宴宫时，便想做的事。

将那些散落的钗环拂落在地，伴着"叮当"的脆响，借着身形的优势，他毫不费力地将人连着那床被子一同抱在膝上，身子向后一靠倚在软榻背上，修长的双腿连着靴子搁上榻尾，稍稍挪动身体摆了个舒适的姿势，低头看着靠在他胸前的秋娘，环住她人的右手伸到她细白的下巴上，轻轻把她的脑袋抬起一些，那张微醺的小脸便尽收眼底。

手指摩擦着掌下柔软的肌肤，怀里是想要拥抱的人儿，在三百号人前面坐了一晚的疲乏轻易得到了缓解，就连那份少女独有的馨香中掺杂的酒味都让他感到放松，李淳暗舒了口气，又看了一眼秋娘那张让他心静的小脸，正要阖上双眼，却听一串低吟响起，便见怀中的人眼睫轻抖，几下之后，半睁开来。

"唔......嗯，殿、殿下......"

"......"听这带些软绵绵的嗓音，同那晚马车上的如出一辙，李淳轻抚着秋娘下巴的手指一顿，同那双朦胧的星眸对上，目光暗了暗，没有应声，手指却缓缓上移到她那微微开阖的粉嫩唇瓣上轻轻摩擦起来。

许是没得他应声，又许是脸上的轻抚有些痒，秋娘头一侧，躲开了他的手指，转而将脸埋在他胸前，断断续续地唤道：

"殿下......殿下......殿下......"

"嗯。"一连几声轻喃后，李淳方才低低应了一声，只这么一个音节，却透出几分沙哑来，被她避开的右手正要顺势抚上她的后颈，却因胸口传来细微抖动，止住了动作。

他是习武之人，并不畏寒，今晚只在单衣外加了件锦衣，昂贵衣料很是轻薄，因此，胸前传来的湿意，再明显不过，身体僵硬了片刻，悬空的右手方才迟疑地落在她的后脑的乌发上，轻顺了两下。

"哭什么。"

他的动作和他的声音，却引得怀中的人哽咽声更加明显起来，李淳好看的眉头皱起，抿着唇将她裹在被子里的纤细身体搂紧了些，过了一会儿，不见这细碎的哭声停止，他的忍耐总算告罄，两手一移，来到她肩头，将她的上半身从自己胸前拉开，两眼盯着那灯光下，顶着一头凌乱黑发的秋娘，哭得皱巴巴的脸蛋。

"不许哭。"

"呜......"得他一声冷冰冰的低斥，秋娘毫无防备的脸上一阵难过，又是两串泪水从眼角滑落，轻眨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淳，脑中晃过那一宫殿的娇颜倩影，张张嘴，带着哭音，低声道：

"......我不想......不想......"

"不想如何，"李淳耳朵尖，听见她这么说，当即在语气中带上一丝危险，"有谁强迫你做什么？"

"不想......不想你......不想你娶妃......"

怎知得了这答案的李淳，冷漠的双眼中少有地露出一抹错愕来，但连听她低喃了两遍，又怎么会是听错！

"为何？"沉了口气，李淳双眼定定地看着她的泪颜，丝毫不觉得套取酒后之人实话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且他知道，她酒后醒来，也不会记得。

"因为......因为我、我--呜......"她话到嘴边，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因哭声卡了壳，李淳耐着性子，忍住抬手为她拭泪，任她又呜咽了一阵，就在他耐性磨光之际，她却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两手借力，胡乱撑着他的胸膛从他身上爬坐了起来，肩头的被子滑下，堆在她身后，毕竟是醉了，手脚发软的她被一床被子围住去路，挣扎了两下想要从他身上起来，最后还是隔着被子瘫坐在他腿上，一手撑在他胸下的位置，一手胡乱去抹眼泪，嘴里不清不楚道：

"......我心里......难受......"

李淳因她在身上这简单的几个动作，眼瞳瞬间变了色，又听见那五个字，心头一跃，虽这不是他最想听到的，然而--却已是今晚最好的礼物。

看着那张哭得毫无美感可言的小脸，他伸长了双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拇指拭去她正滚落的泪珠，一只手移向她的细白的下巴，另一只手收回在唇边，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拇指上那微涩的湿润，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来，这恐怕是全天下人都不曾见过的笑容，就这么在醉眼朦胧的秋娘面前绽开，惹得她本就有些茫然的眼中，更是带上一抹怔仲。

下一刻，只觉身下微动，脑袋被托起，一道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夹杂着熟悉的熏香味道，落在她的唇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摩挲着，是细微的温柔。

李淳轻舔着嘴边带着泪水甜涩的柔软，一手轻抚着秋娘纤细的颈子，呼吸渐重，舌尖一勾，正待进一步索取之时，却突然收敛了放纵。

"主上，太子来了。"门外一声低语传来，却是阿桑哥的声音。

片刻之后，李淳方才放开怀中又一次在亲吻中睡着的少女，手指在她脸上轻抚之后，方才把人安置在软塌上，给她盖好了被子，又盯了她一眼，抽身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久，便有宫娥前来，轻手轻脚地用热水给她洗了手脸，添了炉炭才退下。

前宴歌舞继续，秋娘在软塌上静静地躺了许久，直到案几上的蜡烛泪尽，方才睁开了眼睛，从被中抽出一只手来，抚上了嘴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