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移到栏杆外，已经在想着要怎么逃出去的事。

这里是4楼，不高吧？

我往下看，下面停着车子像是火柴盒般，我一阵头晕目眩，忙缩了回去，不行，跳楼绝对不行，见过摔死的鬼吗？我可不要做第一个。

我又贴回去，杰克和他们争论着，服务员在中间打圆场，说是对面403号房间的客人强烈要求，还有那个送吹风机的服员也站出来作证，亲眼看到一个鬼站在404号房门口。

为了整个酒店的风水，和其他房间的客人安全，还是让大师进去吧。

声音渐渐吵闹起来，酒店里的客人都出来看热闹。

丰城电视台闹鬼的事早就是大新闻，传遍了整个丰城，现在大家都点神经兮兮，能驱鬼的师父忙得跑不过来，像老马这种素有凶名的大师自然更有威严。

老马还是进来了，我听到他吼道：“都给我出去。”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响起，啪，门关了。

过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声音，我看不见，只想凑到窗缝，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声吼：“别藏在门口。”

门外沉默了一秒种，又响起拖拉的脚步声，原本还想躲在门口，看看大师捉鬼的人都尴尬地往回走。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老马和杰克两个人。

“在吃方便面？好香啊。”老马说。杰克没说话。

唰——刺眼的灯光投了出来。老马拉开了窗帘。我趴得更低了。

老马的影子投了出来，长长黑黑的，还好我早有准备，缩在墙底下，不过老马只要走出来一看，我趴得再低也没有用。

“外面只有衣服，大师，你不会就是这样抓鬼的吧？”杰克嘲讽地说。

我背上却被吓出一层的薄汗，浸湿了衣服，夜风一吹，粘粘糊糊地很是难受。

外面衣架上的衬衫、裤子晃动着，乍一看，还真的有点像人。

老马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我身周一暗，老马又把窗帘拉了回去，笑道：“抓鬼有三法，你有兴趣听听吗？”

咚——咚——咚——出来！出来！

老马顿了一下，隔壁似乎有人敲门，还很大声。

我听了一会儿，微微起身，想着要怎么出去，翻栏杆下去是别想了，我可不想摔死，四周也没什么高大树木可以爬的，只有对面的阳台隔了一米，要是踩栏杆上用力跳过去，或许还行。

我悄悄爬起来，走到栏杆边看了一下。

杰克在房间里说着什么，还在拖延老马。不过不知道能拖多久。

老马不是笨蛋，酒店的房间就那么大，一看就知道，我不是躲在阳台上，还真没去处。

老马肯定会到阳台上来看，我要加紧了。

对面阳台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人弯着腰走出来。

那人走出来的样子很正常，就跟普通人走路的姿势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个一字眉，两道眉毛中间还有一颗痣，看了就不会忘。

他看到我，吓了一跳，不过随即笑了，举起手冲我打招呼。没说话，咧嘴一笑。

一字眉笑的时候，脸像是要分开一样，额头上的一字眉中间微微分开少许，又合了上去。

我本来一只脚跨在栏杆上，正准备跳过去，忙收了脚，差点没摔在地上，连退了几步，一直退到窗台边，才停了下来。

这家伙没穿衣服！全身上下赤条条的，就这样出来？搞什么鬼！

隔壁的吵闹声更大了，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叫声，我有点明白过来，原来是偷情的，原配找上门来，没地方躲，一字眉弯着腰，撅着光腚，凑到栏杆边瞅了瞅，又退了回来，满面愁容。

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中透出一股惺惺相惜的劲。

妈的！谁跟你惺惺相惜，看一字眉的表情，还以为我跟他是同道中人，也是出来偷情，被原配找上门，被迫躲到外面。

老子有穿衣服！好吧！

一字眉没地方躲，只能学我趴在墙下。

我也没了跳过去的心思，那家也不能走了，过去说不定要被悍妇打。

还是老老实实听里面的动静，指不定杰克能把老马忽悠走。

杰克说：“抓鬼三法中，其他两法我知道，可是味法又是什么？”

“抓鬼凭味，嘿嘿，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你信不信鬼？”

“我——不信。”

杰克居然和老马讨论起有没有鬼的问题，真要聊上，怕是几个小时都有可能，我心中焦躁起来，隔壁房间里还有嘭嘭啪的声音，已经摔起家具了。

一字眉撅着屁股，贴在墙上，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我没理他，继续听。

“鬼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先无影、无味、无痛、无觉，最后湮灭，归寂于无，才成了鬼。就像——”老马顿了一下，似乎在找例子。“就像这方便面一样，初时吃得香，到最后却渐渐无味，味如嚼蜡，吃得再多，也吃不香。这便是鬼道初始。”

老马后面还说些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无影、无味、无痛、无觉，说得就是我吗？难道我真的渐渐变成鬼了？

还有一件事，无影我知道，就是“无味”什么意思？说得是没味觉？

不对啊，刚才我吃方便面的时候，明明很香，怎么会没有味觉，还是说时候没到，再过一段时间，我才会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以前吃的时候都会有点苦味，那是丰城特有的苦味，像是撒了骨灰一般——

我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差点跳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漏掉了什么，那种苦味，我在丰城呆了小半年，习惯了这里的一一切，唯独没有习惯的，就是这里的所有食物和水中的那种苦味，就是喝矿泉水也一样，那种撒了纸灰的苦涩味，入口涩涩的，舌尖发麻，一直都是这样。

怎么刚才吃方便面的时候没有呢？

我举起双手看了看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是——

一字眉突然站起来，一脚踩在栏杆上，他下面那玩意在风中晃来晃去，风花打蛋，我都不忍直视，这奇诡的画面吸引了我的注意，立刻从之前的震惊中跳出来。

这家伙要干什么？该不会是——

一字眉两手用力，踩了上来，纵身一跃，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跳了过来。

该死！这么响，惊动了老马出来，我不是死定了？

我一下子跳起来，抱住一字眉，巨大的冲量压着我往后倒，一字眉下意识地抓住我，我们两人就这样抱着翻滚在地上。

一字眉的脸还在惯性的作用下，凑过来，我毫不留情、一个扭身，反把一字眉压在地上，一字眉的后脑勺撞到地上，闷闷地响了一声。

我和他两个人都僵住了，我看的是自己这边的门，他看的是他那边的门。两个人都担心会不会引人出来。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两扇门都没有动静。

两人同时出了口气，我一脚踢开一字眉。这家伙是哪根脑筋有问题？差点害死我！

一字眉被我踢开，也没生气，嘻嘻一笑起来，拿了衣架上衬衫，往身上套，还有湿的裤子。

这些都是杰克刚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半干半湿，套在一字眉身上显大了些。不过总比没衣服穿要好。

老马在房间里突然问道：“刚才是你吃方便面了吧？”

“是啊。”

“为什么有两双筷子？”

杰克没回话，房间里一片沉默，

不好！老马早就知道了！我突然醒悟过来，老马之前说得那些话都是给我听的，他一早就知道我在外面！

阳台的门打开了，风一下子吹进房间，窗帘高高揭起，老马带着一脸阴笑，一手刨刀、一手铁链。杰克站在后面。

一字眉正好站在门口，举起手要推门，和老马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

一字眉穿了杰克的衣服，想从这里逃走，老马预料到我就躲在外面，却没想到人是有了，不过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我还趴在墙边，想着要不要趁机冲出去。

嘭！啪啦啦啦——隔壁房间突然一阵裂响，一扇玻璃碎了，抛出一个人来，倒在地上，满是玻璃渣，哀嚎着，只穿了一件内裤，身上还油光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