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玺，你别这样……”

兰芷清回头看了一眼榻上躺着的宇文流渊。

虽然他还是在沉睡中，但是宇文流渊仿佛也能感觉到碧玺心中的痛苦和悲伤，连带着眉宇也紧蹙起来。

“殿下他看到你回来，一定会很欣慰的，所以你不要这幅样子，让殿下看见，他心里会难受。”

兰芷清轻轻拍着碧玺的脊背，一方面是想要安慰碧玺的心情，一方面是想要帮助碧玺把肺里的积水全都给咳出来。

可是碧玺的情况，要远比众人想象中的严重许多。

“不、王妃娘娘。”

碧玺一直在不停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里的每一个肺泡都给咳出来。

“属下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报答王爷当年的救命之恩。如果当初没有王爷，属下也就不会有今天。如果王爷死了，属下就是辜负了梁妃娘娘的重托啊——”

兰芷清给他拍着肩膀，语气急切道：

“不会的碧玺，你想想看大家找了你多久。大家都很希望你能够活着，你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一定要相信你自己，相信自己肯定能挺过去……”

然而面对兰芷清的劝慰，碧玺却不断摇头。

“娘娘，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娘娘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虽然京城里的很多人都说您脾气暴躁，可是在我的心中，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九王妃。”

碧玺艰难地伸出右手，用力的将五根指尖，死死地扣在兰芷清白皙纤细的手臂上。

“王妃娘娘，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救殿下的是不是？我刚才听你们说什么内脏坏死，难道没有办法，能够救王爷一命吗？”

碧玺的目光中写满了真挚和恳切。

兰芷清抿唇沉默不语，一旁的蔺珩远却倏然插话道：

“有，救你家主子的方法，的确有。”

闻言，碧玺的眼睛只在一刹那间又重新恢复了光彩。

“真的吗？是什么办法，它真的可以让殿下起死回生吗？”

“师父！”

兰芷清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蔺珩远想干什么了。

但是她不同意。

因为她前面已经够亏欠碧玺的了，怎么可能再用这种方法来伤害碧玺？！

兰芷清皱眉，似乎是想要阻止蔺珩远接下来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蔺珩远用非常庄重的面色，垂眸看着奄奄一息的碧玺道：

“你家主子的内脏虽然已经全部坏死了，但我们梅雪谷现在，有掌握了为一个人更换脏器的手法。而且每次更换脏器的成功率，能够达到七成。”

碧玺的表情略微有些震惊，可能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听到人的内脏，也是可以更换这一概念。

但即使心里再怎么震惊，梅雪谷谷主口中说出的话，还是非常具有可信度的。

碧玺相信蔺珩远应该不会撒谎。

他用已经饿到细瘦的手腕，勉强支撑起已经变成皮包骨头的身体：

“既然能够更换内脏，那为什么要说殿下他……危在旦夕？”

“因为我们没能找到合适的人，没能摘取掉新鲜的内脏，来为你的主子更换上。”

蔺珩远还想要继续往下讲，兰芷清脸上的神色已经非常愤怒了。

蔺溪桥在一旁听得无奈，只能伸手拉了兰芷清，“阿芷，师傅只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碧玺罢了。师傅都没有强迫什么人，他这是在让碧玺自己作出选择。”

“什么自主选择？”兰芷清愤怒的一口咬上了蔺溪桥的肩头。

“碧玺他什么都不知道！以他对宇文流渊的诚恳度，在知道了方法以后，你们觉得他可能会无动于衷吗？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人，我不想连碧玺都失去！”

兰芷清歇斯底里。

她的力气早就已经不同于以往，蔺溪桥很快就要困不住她。

蔺珩远看了一眼兰芷清，用更快的速度赶在兰芷清之前，把唯一的方法告知了碧玺。

“换内脏这种事情，必须要有一个活人鲜活的脏器，来换掉另外一个人已经坏死的内脏。所以，这是需要一命换一命的事情，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蔺珩远道：

“之前芷清和梵若出去寻找合适的内脏源，看看有没有那种常年卧病在床、或者中风瘫痪、或者即将死亡的病人及他们的家人，愿不愿意卖掉他们的器官。”

蔺珩远双手负背叹息道：

“那种东西有价无市，并不是那么好买回来的。即使你家王妃主子家财万贯，那根本无济于事……”

这世上，谁不想好好的活着？

哪怕是要用清苦的方式度过一生，他们也就不会活过这一个凄风苦雨的冬天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

碧玺脸色惨白，他隐隐约约的有些明白了。

不是没有救治王爷的办法，而是想要救王爷，需要的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这完全只是在拿一条命，来换另外一条命。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敢为了宇文流渊这么牺牲的人？

碧玺苦笑片刻。

众人均是以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只有兰芷清不断摇头，似乎是想要阻止碧玺心中已经开始慢慢生成的那个想法。

“不要——碧玺——”

奄奄一息的少年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便重新抬起头来，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蔺珩远道：

“既然想要救殿下，只能用一命换一命这种方法。那么，就用我的命，来换王爷的命吧！”

碧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既没有丝毫不甘心的神情，也没有一种被大家玩弄了的愤怒。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坚定不移的用充满感恩的眼神，回头看着正躺在那里，脸色狼狈的宇文流渊。

“殿下，当年是您给了我一切。现在为您付出这些，属下……无怨无悔。”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在碧玺的心目中，宇文流渊的命要比他自己的命，重要太多太多。

“不可以碧玺！”

兰芷清红着眼眶摇头，“用谁的内脏也不可以用你的！你好不容易才活着回来，这是上苍赐给你的奇迹，你怎么能够离开大家，你怎么能够让我忍心做出这种自私自利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