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冯才也是受宠若惊，前几次惹了张家庄，自家家主派他来也是有个负荆请罪的意思，却没想过在别人眼里这算不算挑衅。
冯才自己忐忑不安，张家庄的几人倒也不以为忤，李少严这个和他狭路相逢两回的熟人也是客气谈话。这下，他才稍稍安了心。
到这厅子的路上，瞧见庄里乡兵在喝汤吃肉，寒风吹过，一阵葱蒜花椒香味伴着羊膻味直往冯才鼻子里钻。嘿，这张家庄真舍得下本钱，乡兵都吃上羊肉了。冯才又想起上回那庄外际遇，这张家庄对待手下还真没得说，有冬衣又吃香喝辣的，哎，怪不得有底气敢和我家家主放对。
想到这里，冯才坐的更端正了，行动举止也拘谨起来，和李少严寒暄也是客客气气的，不再像以往那样咋咋呼呼。
李少严和冯才讲得热闹，张伯玉有话没话搭上一句的，自己也觉得无聊，就客套道：“我这也另有要事了，要谈什么，李大哥就替我做主了，恕罪。”抱了抱拳，张伯玉就离了厅子。
冯才瞅见这个，更是坐立不安，以为张庄主心中不快，看他不顺眼。李少严在旁也心里好笑，叫过肖陇。
“你看着天寒地冻的，冯兄弟也是受罪了，你且安排吃食上来。”肖陇答应着又下去了。
“冯兄弟不要多想，伯玉他就是个好动性子，多半又是出去跑马耍子了，咱们先吃上一回热乎的，午后再论公事。”
说着话，几个人就抬了食盒小炉子上来了，无非是些麻花酥饼炸排叉，杏脯桃干冻柿子，另有一个小酒壶坐在小炉子上温着，桌上铺上几根大葱，一碟子醋蒜，几张大饼，还有一大盆用花椒大料煮过的羊肉汤，瞧着就心里热乎。
“太客气了，今天也是负荆请罪的意思，家主走不脱，才派了我，教头太客气了。”
“甭客气，咱们这两家以后多的是一起做生意办事，客气啥，吃着。”说着，李少严也不管冯才，先给自己舀了一碗羊汤喝着。
冯才瞧见这个，彻底放开怀抱，在那里伏案大嚼起来。
李少严嘴里咬着麻花，给冯才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地，“吕家和咱们张家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反正也没伤了人命，从前的，就此揭过，咱们饮过一杯。”
冯才放下手中大葱卷饼，使劲咽下嘴里吃食，连忙说道：“教头说得对，之前都是我冯才有眼不识泰山，行事鲁莽，家主也责骂我无头苍蝇乱撞。”
说着，他就要下拜行礼赔罪，李少严赶紧拉住他，“这叫什么，江湖上打交道，大伙儿好汉们气性大，多正常，碗儿碰了盘儿的，值什么，来来来，再饮一杯热酒。”
冯才倒也光棍，麻溜儿的坐回椅子，客客气气又饮了一杯，心下大定之余，吃了酒足饭饱。
李少严叫人撤了羊汤，留下果子炸货，陪着冯才饮酒。冯才也不藏着掖着，有问有答。
“冯兄弟，这吕家庄听闻也是豪爽人家，怎地。。。”
“教头莫见怪，咱这吃相也是自小的，人家都说我饿死鬼投胎。见笑见笑。”
“冯兄弟想多了，我没那意思，多嘴问一句，就是说吕家为何和王家商行断了来往，好好的生意不做了。”
沉吟了一下，冯才看起来不好开口，勉强答道。“年前，老庄主得了病，之前和西边做的生意也就断了，这几月情况好些，就想恢复过去的关系，继续做生意。都怨我这个粗人，请不到王先生，就着急上火使了错招，冒犯了张家庄诸位豪杰。”说着，他又起身施礼，口中说着得罪。
李少严也懒得再拉他起来，施施然受了这一礼。
“好了好了，说好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如若冯兄弟方便的话，讲一讲吕家庄的事情。”
冯才坐回椅子上，想了一想，眼睛一转，说道：“我家庄主抱恙，因为庄主只有一女，现在主事的是庄主女儿，称得上女中豪杰。庄子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做主，安排的条理清楚，公正严明。”
尼玛，这是放了个大卫星，怎么突然就告诉我吕家女当家作主，李少严心里一突，脸上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这种事情我怎么没听过别人提起。冯兄弟这是在说笑吗。”
“哪里会拿这个开玩笑，确实如此，只不过出面的事情有我，庄外人不太清楚而已。”
啪，这一声，不大不小，却把冯才唬了一跳，原来是李少严拍手。
“既然如此，明日我和冯兄弟去贵庄拜访回礼如何？”他想了一想，又开口：“一来，收了重礼多少也要回访一下。二来，有个结盟的意思，也要上门谈一谈。“
冯才也不含糊：“结盟好，但我确实做不了主，只是，张庄主去么？“
“无妨，伯玉已经委托我来处置这事。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今晚就委屈冯才兄弟在庄内歇息。“
“不碍事，不碍事，我那几个伴当也走得累了，该休息休息了。“
“好说，此时他们也在客房那里吃喝，晚点歇脚就是。“
这边说下，李少严就陪着冯才在厅里吃茶讲话。
这厅子里寒冬腊月也不用炉子什么的，平日中也是硬扛。以前修建厅子倒是做好了火龙，只是不舍得用柴，现如今用吕家送的石炭在厅子旁边的小间烧着，厅里暖烘烘也没什么烟火气，也不怕什么煤气中毒。
没多久，张伯玉回来了，一进厅子就搓手跺脚活动身子，叹着外面太冷。李少严也不知道他去哪逛荡了，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只觉好笑，迎上去把事情一讲。
“这数九寒冬的，乡兵们也有孙阳他们照看，我在庄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去吕家庄拜访拜访。“知道拗不过他，李少严也答应了张伯玉。
张伯玉也有意思，坐在冯才旁边，大吹法螺，自家庄上的乡兵如何如何，那抬枪如林，挥刀如雨，跺地如雷，行进如龙，旗子招展，锣鼓喧天的，天天吃饱喝足，也发衣服也发兵刃。
冯才陪着笑脸，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样想的，但这脸上这眼神也确实流着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