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倾若看着小西跑远的背影，觉着新奇，忍不住笑弯了眉眼，故作老成摇头叹息。

“唉……到底是小姑娘，也到思慕公子的时候了。这不？刚说两句，还羞上了。”

“美人如花，也不知是哪个人，竟有福气夺了我们小西萌动芳心。”

日头逐渐西斜，拉长了树丛的影子，余晖映着满天云霞，天空是绮丽浓郁的玫瑰红。不合时宜的，慕倾若忽然想起了纳兰瑾昱。

她固然喜欢无所拘束，然而，素来美色动人心。更何况纳兰瑾昱的脸，恰是最合她心思的那款。尽管在外头淡雅如兰，可是，他在她慕倾若面前，芝麻包本性尽显。

乍然联想，慕倾若只觉，纳兰瑾昱的容色，倒比这瑰丽场景更耐看几分。她随即将脑中不靠谱的想法甩出去，恶寒阵阵。

“都怨小西那妮子，成日丞相长丞相短，丞相千般好心眼。招的我都想歪了。”

她心跳如擂鼓，只当是气自己想起无关紧要的人，毁了美景意境。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羞红脸颊，娇态比之小西方才形貌，更胜三分。

天色开始昏蒙，慕倾若才恍然发觉自己耽误了太久，她抱着书本，低头匆匆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自然错过了不远处另一双含笑的眼。

纳兰瑾昱原本是打算来郡主府瞧瞧这小女人，却没想到她竟不在院里。他却是避着他人耳目进来的，也不好大张旗鼓四处晃悠寻找，只能在隐秘处赏景。

好不容易等到人，身边又跟了个丫鬟，他只得继续侯着。终于只剩他们二人，纳兰瑾昱正欲现身，却听见慕倾若口中念叨着对他的不满。

纳兰瑾昱武功属上乘，故而瞒过慕倾若也并非难事。他既然已经见到了人，即便没能露面同慕倾若交谈，也颇觉满足。况且，还听见了“不得了”的大消息。

觉着好笑一般，纳兰瑾昱遥望慕倾若消失的方向，挑眉扬唇，悠然自得模样，眼底宠溺不加掩饰。

“还真是蠢，连我都没发现。”

言罢，他也不再滞留，转身掠去。最后一丝阳光被吞噬，猎猎风吹，衣袍鼓动，纳兰瑾昱身影披夜色，轻飘得如同天际一抹云。

在他离开后，慕倾若似有所思，凝视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密林，眼神布满探究冷淡。

“想来寻常小贼也没那胆量来我郡主府上闹事，大抵是，错觉罢……”

夜色沉沉如水，慕倾若房里却灯火通明。两本《大烨国志》并排摆在案上。从封面来看，并无任何不同，非要细究，不过其中一本略显陈旧些。

慕倾若跪坐桌前软垫儿上，同时翻阅两本书。初始几章粗粗略去，倒还没发觉什么差异，慕倾若唯恐自己漏看了什么信息，二者比对着看得耐心细致。

书翻了小半，仍没有多少差别。慕倾若黛眉微颦，眼中浮出些许不解，只恨不得将整个人埋进书里头去。

“不应当的……难不成这大烨国，这许多都不算是机密？未免太放宽了。”

翻书的手忽然顿住，慕倾若眼前一亮，指尖划过“权势更迭”四字，唇角笑意瞬间加深。不同之处这才开始呈现在她眼前。

她书房那本《大烨国志》，前部分记录的，虽然也是些简略的风土人情，然而，从中页开始，这书里头记载的，就是截然不同的内容了。

小西买了的那本，收录的多是市井民俗，佳节盛日，再加之少量大烨国史。就连着国史，都全是行道打听就能问出的常见玩意儿。

更多的，也大半是吹捧当今陛下，赞扬生逢圣主，今为明时。什么“陛下天恩”，“天公降大才”……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吹嘘。

慕倾若抽抽嘴角，眼里满是嫌弃，左右夜黑人静，她也不怕什么隔墙有耳，当即放肆嗤笑出声。楚傲天的为人，她看的通透。

“如今皇帝这副德行，也真难为写书的夸的出口！可笑，实在可笑。”

“心怀狭隘，好高骛远，脑子不知缺几根弦！偏生还排挤有识之士。呵——”

这些话，也只能在独自一人时暗骂几声罢了。慕倾若凝眉，即便作呕到难受，也只能压着嗓子愤愤磨牙。她生来瞧不起这些溜须拍马的所谓“文人”。

“文人风骨，总有人不配拥有。”

看着桌上两本《大烨国志》，明确知晓了二者差别甚远后，慕倾若随手弃了差小西打集市上买回来那本，转而拿起自己的继续翻阅，心中暗惊。

“也不知作者是哪个不世之材，对天下大势，朝堂动向竟清楚如斯。”

书中所包涵的，绝不仅仅是风俗人情，它内容大量多是政治议论，指点江山。甚至连前朝秘闻，后宫阴私都有涉及。

慕倾若惊叹不已，却也知晓这绝不该为外人所知。她的视线胶着在正散落于地的《大烨国志》，脑中主意瞬间闪过。

慕倾若拾起那本街上买来的寻常书籍，就着烛火信手翻过，也不去看书中内容，直到翻得页脚有些卷儿，将它伪作成时常浏览的旧书模样，才拿起这本《大烨国志》，顺着记忆里的位置放好。

而那本记载秘辛的，她自己妥善收藏，谨防有朝一日外人瞧了去。

与此同时，新的疑问不间断地涌入心田。慕倾若眼神幽深，藏在袖里的手紧握成拳。虽然不知这书来历，然而能知晓这么多的，必然非寻常人。

单不知，是敌是友。

对府上事务了解最深的，也就是慕倾若的奶嬷嬷了，她有些不知怎么开口，然而事关重大……

屋子里熏着香，慕倾若叹口气，发昏发涨的脑子已经不支持她再深思下去。她打散发髻，预备休息。

白玉制成的兰花妆簪子被信手扔在梳妆台上，在烛火明灭下，闪着温润的光泽。香炉里烟雾袅袅的蔓延，屋里头味道好闻得很。

慕倾若直觉头晕乎的利害，她强撑着走到床边，揉着眼睛，探手去解帘帐。床幔缓缓放下，女子妙曼身影映在帘子上，逐渐躺下去。

“今天我怎么困得这么严重？以后还是不熬夜啃书了好。这本书，明天再问嬷嬷吧……”

香炉依旧尽职散着香气，隐约似有难以察觉的异香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