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昶听到小红的转述，脸色有些阴沉，果然见不到景玉，看来这件案子坐实了与王府有关了。

李昶咬了咬牙对小红道：“多谢小红姑娘了，无论如何本官一定会找出真凶，替窈娘昭雪。”

小红回道：“小红相信大人定能为干娘讨回公道。”

李昶差人将小红送回燕来楼后，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景玉此刻只怕凶多吉少，莫非真的应了自己的猜测，景玉从王府得知了什么秘密，所以致使两人横遭祸殃？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即便是景玉身在王府，但他只是一房妾室，政事之类太过机密的事情没有接触的机会，如今景玉都不允许被外人见到，看样子自己得亲自接触王府了。

只是那个杀人凶手未曾落网，时机尚不成熟，李昶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先等赵捕头抓到那个名叫陈因的人。

赵捕头在汇丰交引铺秘密埋伏了衙役，日夜监视，赵捕头吩咐那个交引铺伙计，见到那个名叫陈因的人便敲柜台三下，届时赵捕头便率人拿下陈因。

赵捕头并没有等太久，第三日之时，伙计敲响了柜台，早已潜伏在一旁的赵捕头趁其不备，抢身前去，随即埋伏在交引铺周围的衙役蜂拥而上。

那个兑银之人极为敏锐，见到交引铺伙计神色异常便伸手入怀，待到赵捕头持刀近身，他已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刃，格了开来，赵捕头武艺也不算若，一口钢刀使起来等闲十几个壮汉进不了身，但此人撩刀一挑，他却感觉一股巨力透过刀身传到了自己胳膊上，虎口震的发疼，手中钢刀险些握不住。

一会儿功夫，埋伏在一旁的众衙役蜂拥而上，陈因毕竟寡不敌众，在被两个衙役使用绊索制住双脚后，逐渐势微，最终在付出了几人受伤的代价后，一众衙役拿下了陈因。

陈因被带回府衙之后，等待了足足三日的李昶便马上审问了他。

看着被粗铁链拷住手脚的陈因，李昶开口问道：“可知因何抓你前来？”

陈因默不作声。

李昶扫视他身上一遍，开口道：“半月前你在梅岭古道杀了一老妇，可还记得？”

陈因道：“我不知大人在说些什么”。

李昶冷笑道：“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痛快的承认，半月前燕来楼老板窈娘被人杀害后抛尸梅岭古道河涧，那河涧极为偏僻，河道中间又有堤坝阻拦，尸体抛在里边原本不可能让人发现，所以你满放歇心的以为已经没事了，可是天不藏奸，恰逢连日大雨，堤坝垮塌，尸体被漂到了下游，被一个村民发现后报了官。”

“经本官查验，窈娘是高手杀害而死，而且她逃逸之时随身携带的五万两银票和金饰全部遗失，如今银票却在你手上，陈因，你别告诉本官这银票能在连遭大雨之后，完好无损的被你捡到，还有你那一身武艺，别说是种庄稼种出来的。”

陈因嘴巴动了动后，一声不吭了。

李昶走到他身前，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下，只见他面有倦容，眼中充斥着血丝，头上隐见头油，而身上的衣服也穿了至少有三日未曾换洗，只有汗味，不见脂粉味。

“你通宵赌了几夜？”

陈因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脸色阴沉道：“你们跟踪了我几日了？”

李昶嘴角维扬，笑而不语，接连几日内花销一万多两，不眠不休，更别说他袖角格外明显的脏腻，明显是在牌桌之上摩擦所致，这样明显的细节足以证明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王府之人与你接触之时你便已入彀中。”

陈因瞳孔不自觉微缩，很快又回归平静，“什么王府？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李昶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他的神色变化如何能够逃脱李昶的双眼，一个人即使有再好的心里素质，最担心的事被人道破之时都会不自觉地会有神情变化，这件事无论是谁都不能例外。

李昶开口道：“陈因，我想你既然做的是这种刀头舔血的事，我狱中这些刑罚只怕根本不放在眼中，甚至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但雇你杀人的人对你一定知根知底，如果我此刻便去王府，言明你身在我府衙狱中，不知王府会不会相信你只字未吐，届时你的亲人家眷只怕会遭致王府报复吧，本官奉劝你想清楚再说话。”

李昶当然不会真的如此去做，不过刑讯一如博弈，又如街头卜卦，都是以观察到和猜测到的尽可能营造胜券在握的氛围，伺机攻破对方心防，如此一来才能让对方口吐实情，李昶向来不喜动用刑罚来获取供词，一来容易屈打成招，二来这世界上有一些人是不畏惧刑罚的，即使招了你也不知是真是假，而攻破心防则是最好的方式。

陈因不是傻子，窈娘就惨死他手，他清楚豪门为了自己的利益是不在乎多死几个人的，只要他有家眷，他就不敢冒这个险。

陈因短暂神色挣扎后嘴角抿了抿，目中突然露出决然神色，李昶一直盯着他的神色变化，见他面露决然之时，心中暗叫不好，这不是要招供的神情，当即神色剧变，断喝道：“快阻止他！”

赵捕头听李昶大喊，微微一愣便抢身上前，狠狠一拳砸在了陈因下巴上，陈因的脑袋随着拳势甩向一旁，整个人跌倒在了一边，赵捕头一拳砸倒陈因后，立马抬起他的脑袋，伸手便捏向他的脸颊，陈因被重重砸了一拳，嘴角出血，赵捕头捏开他的嘴巴见他的舌头囫囵个还在，刚准备松口气，却突然发现陈因的嘴角血色发黑，往里仔细一瞧，却见陈因的一颗后槽牙已然碎裂。

此时无论如何已然救不活陈因了，他的牙中居然藏着剧毒，李昶走到跟前的时候陈因已然气绝身亡，他居然如此决绝。

赵捕头抬头道：“大人，他的后槽牙里藏了毒，卑职阻拦不及。”

于洋走到陈因尸体前，捏开他的嘴巴嗅了嗅皱了皱眉头道：“好像钩吻一类的剧毒，见血封喉，发作极快。”

李昶深呼一口气，他本以为一个嗜赌成性的人不会如此决绝，何况他从头到尾都觉得窈娘掌握的秘密不会太大，如今却不得不重新计较这个秘密的分量了，陈因未做太多犹豫便自杀，一方面说明他很在乎自己的亲人，另一方面也说明他明白这个秘密的重大，他既然曾经逼问了窈娘，那么就说明他应该也知道了这个秘密，而王府之人还放任他活着，他的家眷只怕已被王府握在手中，或者说，他干脆就是王府的死士。

却听到本来站在一旁的赵捕头轻“咦”一声，李昶转头看向赵捕头，却见赵捕头盯着陈因的双手在看，陈因已死，双手呈现微微蜷着的放松状态，这样一来他的手掌便是正面朝上，赵捕头伏身而下，抬起陈因的左手看了看，随即又看了看右手，看完后抬头道：“大人，此人只怕出身军伍。”

李昶道：“何以见得？”

“卑职是个武人，所以对武人的身体很了解，他的双手虎口都有老茧，这样的老茧只有常年使用枪棍一类兵器才会遗留，而江湖中人，尤其是杀手，选用兵器则多以贴身短刃为主，是以大都只是一手虎口有老茧，而且在交引铺交手的时候，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却招招致命，也是军中的风格。”

李昶联想窈娘死前遭受的刑罚和他后槽牙藏毒这两件事，暗忖这个陈因身上还真是多处都有军中的影子。

王府究竟想要遮掩什么？陈因居然未做太多犹豫就选择了自绝，李昶实在想不出一个妓。院老板能得知怎样的秘密。

李昶眯了眯眼睛，看样子自己得亲自登门拜访一下自己的恩师了，王府大小两位公子牵涉其中，景玉更是生死不知，要说王珪老大人丝毫不知此事，只怕不可能。

李昶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因案件而登门诘问自己的恩师。

翌日清晨，李昶穿着一身便服，只带了于洋前往王府，王府的老管事见到李昶后恭敬道：“李大人可是稀客啊，老奴这便禀报老爷去。”

李昶笑了笑，示意他前去通禀，一会儿老管家出来道：“李大人，老爷让您先去前堂，他一会儿就来。”说着领着李昶和于洋进了前堂。

李昶和于洋在前堂喝了一盏茶后，王珪走了出来，二人赶忙站起身子，李昶恭敬道：“学生叨扰老师。”

王珪呵呵一笑，“往常不逢年过节不到，这倒好，隔了没几天又来了，说罢，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老头子帮忙，我知道你的性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昶扶着王珪坐下后，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王珪已然看向一旁的于洋道：“这位便是常随你破案的于洋的，老夫早有耳闻，年少有为啊。”

于洋拱了拱手恭敬道：“晚辈久仰老大人贤名。”

王老大人摆了摆手道：“坐下吧，有事直说，你知道老夫不喜欢拐弯抹角。”

李昶坐下后，深吸口气：“那学生便开门见山了。”

“但说无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