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的学生经常来北京演出，姜忆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而且现在的状况也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Mary不知道又从哪里调了几个模特，因为时间仓促，模特质量很难保证。可毕竟不能砸了Circle的招牌，虽然不如原来的模特优秀，但也不算差的太多。

等最后一个模特换好衣服之后，舞台上的灯光已经全部暗了下去。

Mary在一旁催促，“准备好了没有，快点快点。”

音乐声响起来，刺得耳膜有些发疼。作为开场我第一个走上T台，忽然听到两旁的厂家交头接耳，“这好像不是那天面试的模特啊。”

“是啊，怎么回事儿？”

面对不住闪烁的闪光灯，我脸上始终挂着冷峻的表情。想起之前大夫说的话，只能尽量跟着乐点踩稳脚下的每一步。可音乐节奏太快，我咬牙走完一场，脚踝已经隐隐有些不舒服。

刚走到后台我就伸手扶住墙，擦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一步一步挪到衣架前换衣服。这会儿我已经顾不上脚腕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今天不能给Circle砸了场子，无论在台下怎么疼，上台的时候一定不能出什么意外。

正想着，忽然听到Mary在舞台口心急火燎的喊，“怎么办啊，还是少一个人。”

这会儿肯定没办法临时再找人来了。因为几个模特穿哪件衣服是彩排时候都定好了，现在少了一个人，那就意味着所有的队形全部被打乱了。

我换完衣服走过去，“那只能重新编排顺序了，找一个人多走一套衣服。”想了想，“就我来吧，正好我不走第二套衣服，换衣服的时间还来得及。”

Mary感激的看我一眼，似乎是想要道谢。我说：“先演出吧，有什么事儿演完再说。”

还好这回走秀的时间并不长，谢幕之后舞台的灯光暗下去，会场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我们站在台后，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自从我下台之后Mary就紧紧攥着我的手，现在更是眼圈儿发红。

其实并不算十分成功的演出，但也没有失败。我们每一个人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去补救，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眷顾，这回算是绝处逢生了。

演出之后寂寥的会场，只剩下有些歪扭的座椅和零星的宣传册。我和姜忆拎着高跟鞋走过刚才还喧闹的会场，Mary垂着头跟在我们身后。

门外，我们三个人站住脚步，Mary哭丧着一张脸，“言言，这回我铁定要被开除了。”

我顿了顿，安慰似得拍拍她的肩膀，“这事儿又不怪你。”

Mary摇了下头，苦笑，“就算不是我的责任，可这次的演出是我负责的，说白了还是我没有及时发现问题。”

一旁的姜忆皱着眉，“演出之前就没有一点儿预兆？说不演就不演了？”

Mary说：“什么都没有，前一天彩排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演出的时候忽然都罢演了。”顿了顿，想起什么似得，一拍脑门说，“我手机忘拿了，你俩等我一会儿。”

二月的寒风灌进我的衣领，拎着包的手被冻得毫无知觉。我握了握拳问姜忆，“为什么偏偏是咱们学校的模特罢演了？”

姜忆人在学校，就算不是完全知情，也该多多少少也该有点儿眉目。

姜忆解释，嘴巴里吐出薄薄的雾气，“自从康幸被开除之后，院长在学校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在Circle，邵南也因为之前你的事情一直在暗中收购他的股份。我觉得，这次可能就是院长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整垮Circle。”

“之前我的事情？”我一时间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自从院长那会儿以你开除你要挟邵南的时候，邵南就有了想把院长赶出Circle的心思了。后来为了不让刘芷晴参演《盛妆》，两个人就彻底闹掰了。”

我怔怔听完，并没有什么喜悦或者兴奋的情绪。我早就觉得以邵南的性子在被院长要挟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也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绝。也许真的像姜忆说的，这里面多多少少有我的原因。但我并不觉得自豪光荣，我不想他在事业上还夹杂了私人感情。他这么做，会让我觉得愧疚。

我吸口气问，“你怎么知道的？”

姜忆有一瞬间的尴尬，“这些都是宋朗告诉我的。”

我笑一下，“你和宋朗，和好了？”

姜忆倒是不避讳，点了下头，“算是吧，说到底我还是爱他，我虽然不抱期望自己能够彻头彻尾的让他改变，但好歹他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我觉得应该原谅他一次。”

顿了顿，“言言，咱俩好久没联系了，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前段时间又传出来胡静和邵南有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一提到这桩事情我心里就闷闷的疼，我说：“具体我也不知情，似乎是胡静去了美国之后的事情了。”

姜忆反应比我快得多，“那你怎么知道孩子一定是邵南的？”

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始终不能给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恍然间想起蒋心洁和我说过的，胡静和邵南分开之后，又曾经和宋原在一起。也许胡静发现自己怀孕了，然后才会远走异国他乡。宋原是知情人，以为是邵南辜负了胡静，所以在那之后才会对处处针对邵南。

听完这番话，姜忆又问，“可她怎么能确定孩子不是宋原的呢？”

我又愣了愣，“那我就更同情宋原了，心爱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结果他误以为那是情敌的孩子，还帮着心爱的女人对付情敌？”紧接着挥了挥手，“不行不行太乱了，让我好好想想。”

姜忆掰着指头帮我分析，似乎这一切就说的通了。她撇撇嘴，“就算不是宋原的，也可能是别人的。你看她那狐狸精样儿，也许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当然，这一切还都只是的猜测，而且猜的还挺没有边际的。最苦恼的是，没有实际的证据。

姜忆想了一会儿，“你没想办法验验DNA？”

“孩子都没了，怎么验证DNA？”

按照胡静的说法，那孩子两年前就没了。说难听点儿，现在尸骨无存的，而且又远在美国，想验都验不了。

而且我觉得，我跟邵南之间的隔阂，不仅仅是一个孩子这么简单。

姜忆一咬牙，“要不我陪你去趟美国。”

我摇了下头，“人生地不熟的，就算你去了能查出点儿什么？”

姜忆若有所思看了我好一会儿，“顾言，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从前你对邵南那飞蛾扑火的劲儿哪去了？”

一片乌云恰好遮住凉薄的月色，目之所及近乎完全黑暗。姜忆说的，也恰恰是我这些天一直在逃避的。我不想承认，但我真的累了。邵南为我做了太多，我也为他付出太多。人不是机器，只要充电就能继续工作。有时候一次创伤，就是永久性的。

就像我的脚踝，无法完全康复注定就要小心翼翼。也许走一步十步一百步的时候，都可以谨慎的踩下每一步。可走一千步呢，是不是难免会倦怠。

姜忆说：“言言，你要是累了，就歇一歇。死撑着不放手，反而会得不偿失。”

我点一点头，默默把这话放在心里。要说放手，我还真不舍得，总觉得还没有到必须要放手的时候。人都有惰性，遇到事情总想去拖一拖，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始终不愿意去解决。

Mary出来之后我们正准备分道扬镳，刚好见到不知道从哪里赶来的邵南。他把车停在路边自己走了下来，脸色不怎么好看，“演出结束了？”

Mary缓缓点了下头，邵南又问，“现场情况怎么样？”

Mary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没出什么大乱子。”

邵南始终紧紧抿着嘴，听完这话之后表情也没有松动多少，对Mary说：“明天上午九点开一个紧急会议，你现在联系所有股东，务必都要出席。”

Mary欲言又止，可看了看邵南又不敢再说什么，小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邵南不冷不热嗯了一声，紧接着扫我一眼，皱眉，“顾言你脚好了？”

我愣了愣，“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我咬了咬嘴皮，“就是好的差不多了。”

邵南瞪我，“没痊愈你上什么台！”

明明知道他可能只是想关心我，但经过刚才跟姜忆的谈话心情就有点儿压抑，再加上他这个态度，就让我忍不住回了句嘴，“我来就是帮Mary一个忙，要不是她需要人救场我也不会过来。”

潜台词就是，我来这里跟你以及跟Circle都毫无关系。

邵南眯了眯眼，“你觉得我是在问你到底是因为谁才让你上台拼命的么？”又对Mary说，“近期别给她安排活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