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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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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翡的软磨硬泡之下, 郁离还是承接了书写红福和对联的工作。

一时间,客栈处处红灯笼, 满眼纸窗花, 就连好几棵老树上都挂满了缀着大红流苏的许愿铃,风乍起, 轻灵悦耳的铃声仿佛迎春奏响的一支歌。

尽管谢翡做了这么多,除夕当天客栈里还是相当冷清,就连燕来、陆熙平和陆胜男都各自回了家。

事实上整个夕宁村也没多少游客,走在路上几乎只能听见本地乡音——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选择除夕旅游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有也大都是国外行程。

不过谢翡并不担心,因为自初一起,客栈房源已被预订一空。

这会儿,他和两名员工正陪着仅有的七八位客人吃年夜饭, 席上鸡鸭鱼肉、馄饨饺子长面元宵应有尽有, 不但兼顾了南北方的口味,造型上也别出心裁——糖醋虾球、青瓜、胡萝卜丝串起来的“三连灯笼”、大白菜包着火腿玉米青豆蒸出来的“福袋”、牛羊肉裹着金针菇卷好摆盘的“鞭炮”、果盘拼成的“倒福”、捏成十二生肖外形的糯米点心、炸成菊花样式的鱼……

客人们享受着美食,随意地聊着天, 哪怕天南地北、素不相识,在此时此刻有缘同席,也难免生出些亲近的意味。

餐厅新安装的投影放着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 某个造型风格和阿福同出一脉的男歌手,正站在舞台中央自弹自唱。

“阿福哥喜欢他吗?”谢翡见阿福目不转睛、摇头晃脑,随口问了句。

“我喜欢他的音乐。”阿福严肃纠正:“他的音乐感情非常饱满, 尤其是每张专辑里写给他父亲的一首,我最喜欢。老板您要听吗,他的专辑我都有。”

“谢谢,不用了。”谢翡有点儿欣赏不来,而且很容易联想到来客栈的第一天,看见阿福化为原形倒挂在房梁上“喊麦”的一幕,心情就不太美妙。

眼见桌上的菜所剩无多,谢翡将目光移向某位大腹便便的客人,以及他身旁娇小玲珑的女士,“林先生,林太太,已经九点过了,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夫妇二人是从外省来的,林太太吃了朋友的安利,特意选在除夕这天入住客栈,就是为了尝尝谢老板亲自准备的年夜饭。

林先生是个生意人,比较迷信,除夕当天历来是要烧头香的。不过他不信佛、信道,而距离夕宁村最近一家有名的道观,就属南山市的小仙观了。

但两人都不会开车,来之前林先生还特意打了电话,问客栈有没有车能送他去市里烧香,为此他愿意多出一天房费。谢翡想着除夕夜没什么生意,加上不久前刚补办了驾照,也想过把开车的瘾,便答应了下来。

临出门时,谢翡又问了其他客人要不要同去,车上还有两个空座。

但除了留在客栈过春节的白焰,别人都懒得大冬天跑这么一趟。

“白先生怎么想到去道观啊?”上车后,谢翡顺口一问,白焰最近不是“皈依我佛”了吗?

伤势渐好的白焰系上安全带,还挺认真地说:“天下信徒那么多,佛祖也有打盹的时候,多拜个山头总是好的。”

谢翡干笑一声,怀疑白焰只是想凑热闹。

后座的林先生乐呵呵地笑:“白先生中文很好啊,来我们国家不少年吧?”

白焰转回头,碧蓝色的眼睛盛着浅淡的笑意:“林先生过奖,其实来的时间不长,但我上个恋爱对象是你们这儿的人。”

“我们这里的女人好啊。”林先生揽住太太的肩:“贤惠、勤劳、温柔——”

“不是你们这里的女人。”

“可你不是说……”

白焰挑唇一笑:“是你们这里的男人。”

后排立刻安静,谢翡也意外地看了白焰一眼,没想到对方会喜欢男人。要知道白焰刚来客栈那会儿对湘妃特别热情主动,两人暧昧了一阵子,后来湘妃单方面不理白焰了,谢翡还好奇问过,湘妃十分坦然地说白焰只撩不上,要么不行,要么就是故意耍流氓。

如今看来,可能只是性向上出了错。

除夕夜的大马路畅通无阻,开车最是享受,谢翡载着客人抵达小仙观,便让大家先进去,自己去找停车的地方。

今晚烧头香的人很多,小仙观附近的停车场早就没空位了,谢翡对周围又不熟,连问了好几个人才在某条小路旁找到了停车的地儿。

等到了人头攒动的山门前,谢翡眼尖地发现了落单的林太太,忙走了过去:“林太太,你怎么一个人?”

“里头太挤了,我都快喘不过气了,待会儿再进去。”林太太娇娇弱弱地说:“这小仙观果然名声在外。”

谢翡只当她在说人多的事,便笑着解释:“毕竟年代久远,听说始建于秦朝,距今也有两千多年历史了。不过抗战年间小仙观里的道士因为反抗得太激烈,道观被鬼子一把火烧了,现在只有三清殿还是明朝时的老建筑,其余都是建国后重建的。”

“原来都两千多年了。”林太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就说怎么还有和尚来道观工作的。”

“啊?”

林太太指向不远处,谢翡顺势一瞧,见那里排着很长的队伍,一个穿着道袍的十四五岁少年正在分发香烛。

大晚上的,谢翡看不太清少年的长相,只注意到对方剃得光溜溜的脑袋圆得可爱。

少年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两人的视线,茫然地往这边看来。

“哇,好可爱的小和尚!”林太太终于见到少年的正脸,忍不住惊呼。

那少年估计听到了她的话,拧着眉瞪了她一眼,气鼓鼓得好似个河豚。

谢翡好笑的同时也在揣测少年的身份,难不成以前是和尚,刚“改换门庭”不久?

他觉得放林太太一个人不太好,便也陪着站了会儿,两人闲聊几句,偶尔刷刷手机,转眼就到了11点半。

“我们进去吧,还要先找到林先生他们。”谢翡提议。

林太太有些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观内几大殿都挤满了人,谢翡从第一座殿一直找到最后的玉皇殿都没遇见林先生,倒是找着了白焰。

十二点钟声一响,无数香客推挤着往前,后排还有些人为了抢时间,索性将手里点燃的香朝着前方香炉里扔,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ohgod……”白焰头回见识到这种场面,已被吓出母语。

谢翡没空安慰他,只尽力护着林太太往角落里走。

等几人终于挤到个宽敞点儿的地方,谢翡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见林太太脸色赤白,神情痛苦,一只手掐着喉咙不停地喘气。

“林太太?”谢翡心里一咯噔,忙将人扶住,“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林太太已说不出话,泛青的嘴唇不住颤抖,另一只手艰难地划拉身侧的小皮包。

“是有药吗?”谢翡着急地想要帮忙,白焰也慌忙拿出手机拨打120,忽然,一道低哑的男声响起:“扶她坐下,尽量让她腰部前倾,解开领扣和裤带。”

沉稳的语调莫名令人信服,谢翡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了,下意识照做。

“看她包里是不是放着气喘喷雾剂,或者口服用药。”

“有!”谢翡果然从小皮包里翻到一瓶喷雾。

“一至两喷,给她用上。”

用了药,林太太的症状明显有所缓解,谢翡这才有空抬头,发现拯救他于水火的男士竟坐在轮椅上,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级,肤色微白,五官硬朗,一双眼冷静而锐利。

“先问问道观里是否备有便携式吸氧袋,没有就倒杯开水,让她吸入热的水蒸气。”男人抬眸看向一旁的白焰,后者却跟傻掉了似的,一点儿反应没有。

男人只当白焰没听懂,可他明明听见对方打急救电话时讲有一口流利的中文,微微皱眉后,他试探地换成英文:“askthereany portable oxygen bag not,just prepare a cupboilin her breathe the hot steam.”

“sean?”白焰喃喃念出一个名字。

“ you know me?”男人锋锐的眼神中隐有一抹困惑。

白焰猝然愣住。

“我男朋友三个月前出了点儿意外失忆了,只记得六年前的事。”一位长发女士突然开口,她眼神微闪,似乎有些紧张。

谢翡这才注意到对方正扶着男人的轮椅,就听白焰一声嗤笑:“are you kidding me?”或许是震惊过度,他又用中文重复:“你开什么玩笑?”

女人无措地看向自家男友,却见男人一直盯着白焰,她面色一僵,双手猛然收紧。

这时,有两个道士赶了过来,在听说林太太需要吸氧后,一人匆匆去找,另一人则去广播站通知林先生。

当林先生满头大汗地出现时,医院救护车也停在了山门前。

林太太这会儿虽已缓过气了,还是被抬上了担架。

林先生只来得及握了下救命恩人的手,顺便塞给对方一张名片,就急匆匆跟上了救护车。

谢翡自然也要去医院,他向男人道谢时,对方却看了眼白焰,忽问:“请问我能一起去吗?”

虽然感觉有点儿突兀,可谢翡想着郁离的车宽敞,而且男人和白焰以前肯定认识,对方多半就是想打听自己记忆缺失那几年的事,便点了点头:“当然。”

男人客气地笑了笑:“谢谢。”

路上,谢翡打听到男人和白焰居然一个姓,叫白闻秋,陪女友赵小曼从邻省过来旅游的。白闻秋早年是个单板滑雪运动员,六年前训练时出了事故,给双腿造成了永久性伤害。

谢翡还挺意外的,他以为白闻秋会是医生之类的职业。

“久病成医。”白闻秋语气很平静。

“你三个月前的意外是怎么回事?”一直沉默的白焰突然问。

“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头,醒来就忘了一些事。”白闻秋盯着副驾椅背:“听我母亲说,我曾在美国待了三年,白先生是那时候认识我的吗?”

迟迟没听到白焰的回答,谢翡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见对方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那里戴着块腕表,但谢翡偶然间看到过,腕表下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十来分钟后,越野抵达了距离小仙观最近的一家医院。

进了急诊室,得知林太太需要住院观察后,谢翡就没歇过,一直帮着跑上跑下,弄完都两点了。

告别了林家夫妇,谢翡从病房里出来,就见白闻秋和赵小曼待在一块儿,白焰一个人站得远远的,两方似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

“白先生,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谢翡看了眼时间,“太晚了,我送您和赵小姐回酒店吧。”

白闻秋也没跟他客气,微一颔首:“麻烦了。”

等谢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客栈,已经是凌晨四点。

“白先生,你还好吗?”谢翡陪同白焰走到花园,分别时,他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一句。

白焰一怔:“我有什么不好的?”

谢翡心说你一路失魂落魄的,能好才怪了,但见对方选择掩饰,他也不会拆穿,“那你早点儿休息,对了,新年快乐。”

白焰勉强一笑:“新年快乐。”

回到小楼,谢翡已经困得不行了,进屋后发现房里开着灯,郁离正坐在他床上。

“哥?你在我房间里干嘛?”

“你看看现在都几——”郁离突然皱了皱眉,“你过来。”

“我不是跟你打电话说了吗?”谢翡揉了揉眼睛走过去,声音都有些黏糊。

郁离忽然拉过他的手,凑在鼻尖嗅了嗅:“你今天见到谁了?”

“啊?”谢翡这会儿脑子都快不转了,愣愣地说:“见了很多人。”

“你身上混了两种陌生妖的气味。”郁离神色不快,“一个味道很淡,我闻不出来。”

谢翡本能地抬起胳膊闻了下,当然什么都闻不到,“那另一个是什么味儿?”

郁离满眼嫌弃:“皮皮虾味。”

作者有话要说:  翠翠: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我除夕夜去烧过一次香,太可怕了,到12点后面的人齐刷刷往前扔香,那些香可都是点燃了的,还好我站在边边上,以后都不敢烧香了,顶多拜拜赶在12点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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