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在听了关羽讲了他在广宗所发生的一切事故之后，想起了他和公孙瓒二人在卢植门下求学的那段时光，不由感慨道：“时间过得真的是很快啊，想想我和公孙大哥也是有好几年都没见过了。现在他在卢大人的帐下为官，而我却依然碌碌无为，实在是让我感到羞愧啊！”

关羽说道：“大哥不必自怨自艾，现在你不也是被朝廷封为安喜尉了嘛，只要我们敢于拼搏，日后的前途一定会是一片光明的。”

刘备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他们三人说道：“现在公孙大哥跟随卢大人在广宗县与张角的大军分庭抗礼，我想派个人代表我去见一下他，帮我去与他联络一下感情，毕竟几年没见了，适时像他表示一下我们的诚意，说不定日后能得到他的帮助。不知道你们谁能够去一趟广宗啊！”

关羽站起身来说：“广宗那边我从回来，对于路段地形都比较熟悉，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陆离之前一直在听他们讲话，一直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当他听说卢植攻打的是张角时，他的内心也是起了波澜。他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见一下张角。他想了一下说辞，然后站起身说道：“关二哥刚从广宗回来，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而且刘大哥的身边非常需要有几个壮士时刻守护着，张三哥又身受重伤，你身上的责任太重大了，这里不能没有你。这次代表刘大哥去见公孙瓒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刘备觉得陆离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说道：“陆离小兄弟所言甚是。云长，这里还需要你来守护，只能麻烦离兄弟跑一趟了。”

陆离得到刘备的准许之后，便不再犹豫，当下回去收拾了一些行礼，即刻就出发了。他是一个人走的，并没有带上安星和陆尚。一方面安星还在养伤，不适应一直在路上颠簸；另一方面，他觉得有刘关张三人保护着涿县，安星乖乖待在那里，比在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而在广宗的战场上，一场恶战刚刚落下帷幕，遍地的残肢断臂，无数尸体被暴露在野外，猩红的血液染遍了这座土地。一个男人站在广宗县最高的城楼上，遥望着远处的战场，一抹夕阳的余晖洒在无数的死尸身上，显出一副诡异森然的景象。

都说残阳如血，可这么多的新鲜的血液如果能够撒到这一望无际的天空上，是否能在变化莫测的云层中发现这些阵亡将士的脸来呢？以后每次下雨的时候，是否会觉得这可能就是他的这些兄弟们在死前最后一刻留下的泪水呢？

男人就这么静静望着远方，他的思绪在看着这些尸体的时候已经飘到了九天之上。过了许久之后，男人喃喃自语道：“我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呢？”

这时，在男人的身后又有一个声音传来。“你扪心自问，你觉得你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你这么做真的没有一点其他目的吗？”

男人听到这个声音后，脸上露出一丝迷惘的神色。他缓缓回过身，然后就看见了陆离正迈着平稳的步子，慢慢朝他走来。

陆离来到男人的身旁，止住脚步。他望着男人这张饱经风霜却依然刚毅自信的脸庞，诸多情绪突然就涌上了心头。他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笑脸，对男人打招呼道：“张角大哥，好久不见了。”

这个男人就是张角，曾经的太平道教主，现在黄巾部队的统帅。他对着陆离点了点头，在看见陆离的一刹那，他的心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曾经这个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起给穷苦百姓看病治疗的小男孩如今也已经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小伙子。他突然之间感觉自己有些老了。

张角并没有回答陆离的这个问题，他也答不上来。他指着广宗县最外围一排排固若金汤的堡垒，又指了指远处尸横遍野的战场，说道：“我原本只是想凭着自己学到的一些本事去多救治一些人，多帮助一些在最底层生活的百姓们。可是在我一次又一次的见到了汉王朝的黑暗与残忍之后，我才明白，原来真正要医治的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人心。”

陆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此时没有了一兵一卒的战场显得格外凄凉。满地的死尸，数不清的断刀断剑，无数战马瘫倒在地上，一支破败的旗帜斜斜插在一个小土堆上。风一吹，那面旗就直直地倒了下来。

张角说道：“于是我利用传教的名义广结各地义士，与他们一同想要给全国的穷苦百姓们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斗争，没有压迫，有的只是像我们做农民时那样的淳朴无争。大家都凭自己的劳动去构建自己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而又快乐。”

最后一丝夕阳落入了地平线之下，太阳完全躲了起来，好好的天开始变得昏暗。天空中渐渐地有几滴雨珠落下，逐渐逐渐的，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张角抬起头，有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凉丝丝的。他的眼角有点湿润，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他长叹一口气，道：“直到我发动了这场举国震惊的起义，直到我在战场之上看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突然变成尸体，直到我退无可退，只能在广宗这个弹丸之地打持久战时，我突然就开始怀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

陆离说道：“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整个中原大地已经成了修罗地狱。不管跑到哪里都能看到无尽的杀戮与吞并。”

张角苦笑一声，反问道：“难道连你也觉得我这么做是错误的？”

陆离摇了摇头，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的想法是开明的，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知道这场斗争最后的结局的话，说不定他还会力挺张角。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对不对，我也无法从任何人的角度来评价你，我只知道你发动的这场战争死了无数的老百姓，你让更多的人无家可归，甚至成了路边的孤魂野鬼。”

张角突然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些许癫狂与嘲笑。“当初我们在吴郡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朝廷里根本不理会我们这些贫民百姓的死活，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现在想做的，只是想让他们能够生活的更好一些，难道我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拉出来，这也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他不给陆离回答的机会，完全就是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他的情绪异常激烈，笑声越来越大，突然神色猛地一变，面部表情极其扭曲，一口黑血从嘴中喷了出来。

陆离赶紧扶住他的身子，关切道：“张角大哥，你没事吧？”

张角从癫狂的状态恢复过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他叹声说道：“唉，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陆离望着眼前这个被大汉朝廷视为当今第一通缉犯的男人，脑中一下子就浮现出了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张角孤零零地站在田野间的场景。这个男人的眼神中依旧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依旧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但是陆离再次与他相见时，却突然就觉得这个男人一下子老了好多。

张角的话语把陆离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陆离一愣，问道：“张角大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张角嘴角微微扬起，目光中带着长辈看待晚辈的那种宠爱。“我问你，你这次来广宗，也是帮着卢植对付我的吗？”

陆离没想到张角会问的这么直接。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如实告知张角。他说道：“我现在跟随着涿县的刘备在阻击黄巾军。他们集结了所有村子的义士，之前还与黄巾军中的程远达打了一仗，大获全胜，程远达战死。现在刘备听说他曾经的同窗公孙瓒也在卢植的帐下，于是就派我过来与公孙瓒示好，以图日后能谋得他的帮助。”

张角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啊，这个公孙瓒我倒听人提起过名号，的确是个人物。现在我率领的大军是一败再败，再也回不到当初一呼百应，势如破竹的时光里了。”

陆离在没有见到张角的时候就在肚子里酝酿一些话，只是到现在也没能说出口。就像他知道历史的结局一样，有些话他不方便说出口，只能隐晦的给一些提示。而且即便是他现在说了，张角也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他咽了口唾沫，组织者语言，然后说道：“张角大哥，如果以后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义不容辞。”

张角一听，喜道：“那好啊，你来我的部队吧，我立即可以给个将军你当当。只要你跟着我造反，以后有无穷无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你呢！”

陆离却是面露犹豫之色，他想起了于吉对他说的话。这个疯道士说自己在卦象上显示是异数。他早就算到了张角三兄弟日后会造反，所以让陆离在张角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尽自己的所能，而自己也是答应了的。但是，他陆离真的有这个改变历史的能力吗？照目前形势看，黄巾军是节节败退，灭亡是迟早的是。难道他因为一个承诺，就要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蠢事吗？

张角见陆离迟疑着，他笑了，他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压根就没想着把陆离拖下水。他对陆离说道：“你刚才说要尽自己所能帮助我，这话是我师傅让你答应下来的吧。”

陆离说道：“于吉道长他对我说。。。。。。”

张角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他会对你说什么。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真的是天要亡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也定要与天斗上一斗！”

陆离被张角的这番豪言壮语震慑住了。这个有着远达志向，心里有着苍生万物的男人真的是会逆转乾坤，改写历史呢？还是注定好了一个悲惨结局，最终成了千万尸骸中的白骨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