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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三二:生长,青丝缭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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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雷威和郭猛兄弟两个这时咳嗽了一声,上前半步,低声劝说道,“冬兄弟一门心思替你们着想,郎兄弟也明白了他的用心,杨兄弟你就不要再一味抵触了。火化成骨灰,对于大家都更好啊。”

杨榕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是看到郎青点头默许的情形,也就不好再固执己见,虽未发言,却算是默认了。

大家既已对此达成共识,虎子、诚敬道长、铜刀双义几个于是当即将冬仁守的尸首运到了镇子后头的荒山之上。

寻到一个背坳之处,众人找来数捆干柴,堆放在冬仁守遗蜕四面,燃起大火来。那铜刀双义和诚敬道长在一边帮忙执行火化的具体操作。

郎青和杨榕两个则跪倒在火堆的前方,眼睁睁地望着那烈烈飞舞的火焰,慢慢地吞噬盟兄的骸骨。

其时山风吹起,烟火高扬。雷威、郭猛、诚敬道长做完诸般细致的工作,也俱都静静地站立在那大火旁边,默然观望着。对于生命的离去,肉体的脱解,各人心中或许各有所思。

貂儿年纪还小,十分害怕亲眼看见焚烧尸体,但又感到十分好奇,因此就远远地站在一棵大桧树底下,伸长脖子观望着。

由于心底对于死忌的害怕,所以将久别重逢的师兄虎子也强留在旁边。她看着那跳跃的冉冉火光,想象着在烈火之中,冬仁守的身体慢慢地被烧成一盘焦骨,然后又化作一堆骨灰。

明明刚才还形容鲜活的一个人,脸带微笑地在那酒店之中,将生着闷气的诚敬道长迎进坐席之中。

应该是一个与人为善的很好相处的人啊,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人世间了呢?听说他还有娇妻幼女在家中翘首盼归呢。这苍天,总恁地捉弄好人?!

这样想着,貂儿就又忘记了害怕,怔怔地,宛如痴了一般。她眼角默默流下了两行清连连的泪水,眼泪汪汪地说道,“一个人,在小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就只知道吵吵闹闹,什么都不懂啊。

可是,等到他长大了以后,却又要整天整日地为了生活忙忙碌碌,人在江湖,一刻也不得安闲。这样忙啊累啊,终于有一天,他忽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在什么时候,自己都已经老了。

等到他发现自己老了的时候,再过不多久,却又要死掉了。然后,他就会真的就死掉。

死了,就像是睡着了,可一动也不会动了,随便你怎么喊,随便你怎么弄,他就是再也不会醒过来的了。

然后呢,他就会被一把大火烧成了一堆白骨,然后白骨又慢慢地会变成银色的骨灰。再然后呢?再然后就是最后,什么也没有了……”

说到这里,她的身子微微地一颤,忍不住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师兄的手臂,有些惊慌失措地说道,“虎师兄,这样的事情,当真是好可怕啊!”

虎子听着她方才的一通喃喃细语,感到这人之一世啊,确实恍如朝露。

他心中也正唏嘘,但是当听到、看到小师妹无助的叹息时,却又强自展颜一笑,轻轻给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温言说道,“貂儿,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大家,现在都依然顽强地活在这世上。知道吗?虎师兄就在你身边呢,你什么也不用害怕,啊!”

貂儿望着师兄坚毅的神情,心中忽然一动,似乎勇气油生,当即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们依然活着!”

虎子见小师妹受到自己鼓舞,又铿锵有力地说道,“并且还将继续活下去!”

看着师兄把话说得满满地,透着一股认真较劲的励志味儿,貂儿却反而嘴角一翘,感到有些诙谐的意味,顺着他的口吻往下说道,“还将继续活下去!”

说完之后,她却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涩声说道,“啊呀,不好了。虎师兄,我们继续活下去,等再活几十年的话……

我们岂不是也要变得像师父他老人家一样?我们也都会又老又丑,然后牙齿还会脱落,头发全都灰白了,是不是啊?”

虎子不解她此话何意,因而问道,“怎么了?”

貂儿惊骇地说道,“老了真丑,那样可太也不好了。你不知道,我要一直年纪轻轻,可不想变得又老又丑啊。我想要永远不老才好!虎师兄,那可该怎么办啊?”

“人谁不老呢?”虎子有些始料未及,又有些啼笑皆非地说道,“长生不老,永葆青春,不过只是出自痴人梦寐。

貂儿,你这颗小脑瓜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朝一日,我们大家都会变老的,那是自然规律,理所当然的事情。

谁说老了就会变得很丑了?而且,在我看来,师父他只是有些苍悴,操心过多,但他可是一点也不丑的。你的奇谈怪论,却又从何而来?”

貂儿忙说道,“可是我就是觉得老了真丑。真的好丑。师父他年轻时候就未必好看,老了自然也更不好看。虎师兄,你言不由衷,在说假话!”

对于这朵心脑构造精致微妙的奇葩,虎子一时只感无言以对,只好强自说道,“嗯,貂儿,不要再去想这样无聊的事情了!”

这句话里面隐隐约约含有责备的意思,貂儿原本心中不服,但是随又想到自己和师兄久别重逢,当时只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料想今日却又能够再聚。这可是在是天大的幸福,犯不着因为一些不足挂齿小小的纠结而和他闹不愉快!

因此,她就低低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隔了少会儿,又轻声说道,“好吧,那我就什么也不想了吧。

虎师兄,只要貂儿能够和你还有大师姐、萤儿、龙师兄还有师父他们,大家永远都在一块儿开开心心,那就很高兴很满足了。”

于是,两个昆仑派的小字号弟子,就一同坐在这株桧树底下,向着那逐渐式微的火堆默默地观望着。

山风微微地吹拂,捧起貂儿那如云一样的青丝。青丝缭绕,桧树的叶子也在风中低低地呜啸,舞摇着、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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