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剑拔弩张
这是个江湖鼎盛的时代，然而江湖的鼎盛就代表着王朝秩序的崩坏。
侠以武犯禁，并不是一句空话。对于江湖儿女来说，他们所追求的是无拘无束的自由，他们想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讲兄弟义气，犯我兄弟者虽远必诛！秩序这种东西就是一个牢笼，狠狠地把他们的脖子给勒住，勒得喘不过气来。他们渴望自由，他们想毫无禁忌，所以当他们有能力打破这个牢笼时，就绝对不会犹豫。
对于大多数江湖人来说，官府还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区。朝廷不得已才容忍江湖的存在，但能容忍不代表能接受，更不代表能忍耐挑衅。一旦有江湖人胆敢越过底线，这个在沉睡的浩瀚帝国绝对不介意伸出一根手指头将这些无知的人们碾得稀巴烂。
攻击官府就是再清楚不过的底线，可是底线也有例外，像小江镇上这两间民房打通后装修而成的破旧小衙门更是例外中的例外。你不能指望一个六十岁的老镇长和两个捕快做些什么，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群狂傲不羁的武林豪客。
但是这个小衙门还真做了些什么，导致这些豪客们怒了。平常时不敢动那些大城镇上的官府也就算了，可你一个只有两个捕快的小衙门也敢来惹我们？
一时间就剑拔弩张。
王小二被摔进去了，张小魁他们没有。他们看的分明，里头有十多个拿着兵器的江湖人，面对的是一个穿着捕快衣衫的中年男人。
男人手里有把刀，他一把刀在手，对面十余人不敢近身。
张小魁看见那十余个江湖人中有四个人身上带着刀伤，更有一个躺在地上，腹部一道伤口还喷着血。
王小二被一个赤膊大汉踩在脚下，那个大汉脸上有一脸虬髯，长得凶神恶煞，手里握着一把鬼头刀。
中年捕快见王小二被对面擒住，不由大急，吼道：“有种冲我来，拿人质要挟算什么好汉？”
“好汉？”虬髯大汉嗤笑一声，说道：“我们青龙帮的都是好汉，你敢说不是？就杀了你。杀到没有敢乱说话为止。”说着那只臭脚还在王小二的胸膛碾动着。
“那你想怎么样？”中年捕快叫道。
虬髯大汉笑着道：“很简单，跪下来磕三个响头道歉，叫三声爷爷就放过你们。”
“放你娘的屁！”中年捕快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被人踩在地上的王小二就忍不住大骂起来。
虬髯大汉眉头一挑，抬脚就是一跺，王小二哀嚎，嘴角渗出血丝。但他的眼，依然是快要蹦出来一般，带着决绝的味道，凄厉笑道：“有种你就一脚跺死我，跺不死我算你没种。”
虬髯大汉冷笑一声，刚要讥讽出口，就听到衙门门口处传来一声怒喝。
他转头，就看见一个少年双脚驻马，抱住他们青龙帮的一个兄弟的腰部，硬生生掀翻在地。
然后那少年两手叉腰，猖狂大笑：“知道本大侠的厉害了吧？”
“可恼也！”那个被掀翻的弟兄翻身而起，比少年还高上两个头的魁梧身材往前一扑。
少年当然是张小魁啦。
陈老头有点担心，但还是随着小和尚闪到一旁观战。那两人，一高一矮，相差甚远。青龙帮的那个大汉，当真是胳膊都比张小魁的大腿还要粗。这场相差巨大的战斗在虬髯大汉等人的眼里，本应该是一面倒才对，但小和尚可不这么想。
这段时间，小和尚教给张小魁的不仅仅是站桩而已，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在日常的一些训练中，也循随渐进被小和尚灌入到张小魁的骨子里。张小魁的领悟能力，在小和尚的眼中只能算还行，但那是小和尚拿自己做比较的，若是比起寻常江湖人，张小魁的表现足以算得上惊艳了。
只见张小魁双膝微屈，在那大汉扑来的一刻，不退反进，直接撞入了那人的怀里，右脚狠狠地蹬向他的膝盖。那大汉被踹了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发觉肋间剧痛，却是被张小魁一记右钩拳打中了肋骨。
肋骨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受了一拳，哪怕是壮硕如那大汉，也一样不能无视。哀嚎一声的大汉更怒了，两只手狠狠地张小魁扇去，掌风扑面而至。
张小魁赶紧往下一蹲，躲过了大手，接着双手一合，把面前的大腿直接抱入怀中。张小魁他呵呵一笑，两只手臂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在外观战的陈老头甚至有种他的两手有种鼓胀起来了的错觉。张小魁忽而猛地一掀，以拔树姿态将这大汉再度掀翻出去。
“哈哈哈——”张小魁大笑。
可是他笑声还为止住。
“蹭——”有一刀自前方来，横削向张小魁的头颅。
“额擦！”张小魁惊呼一句，随即身体往后面地上一滚，骨碌碌地使出一招被风流侠客们嗤之以鼻的懒驴打滚，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偷袭而来的一刀。
偷袭的是个瘦小如猴的劲装汉子，见一击不中，便反拖长刀，大步逼向张小魁。张小魁一滚就滚出了几丈远，目光瞥到那瘦小汉子拖刀靠近，连忙在地上一弹，整个人弹起了丈余之高。
看到张小魁蹦到空中，瘦小汉子闲暇间还嗤笑一声，挥刀斩去。心想这果然是个毛头孩子，没有丝毫的对敌经验。身处半空，就意味着没有移动的余地，在面对有距离优势的敌人时，这可是一件很致命的事。
但那终究只是瘦小汉子的认知，对于小和尚这种境界的人来说，空战其实很常见，而张小魁身为小和尚的头号弟子，当然也有手段。
那刀刃带着寒风，冰冷冷的有种森然刺骨的感觉，眼见着就要一刀斩在张小魁的身上。但这时，张小魁的身躯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扭动起来，在半空中活生生地将姿势偏转，脸颊贴着刀锋划过，隐约还能感受到刀上的冰冷。
然后张小魁陡然踢出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瘦小汉子的脸上，传出来一声挺清脆的细响，也不知道是不是鼻梁被踢歪了的声音。瘦小汉子就被这一脚踹飞出去，倒在不远处的地上，捂住自己的脸哀鸣。
张小魁稳稳落地，冲着那瘦小汉子比了个侮辱性质的手势，大笑道：“小样儿，敢偷袭本大侠，活腻歪了吗？”
那边的虬髯大汉脸色铁青，踩在王小二胸膛上的脚也用力了几分。他沉声道：“你们是谁？”
“我？”张小魁指了指自己，然后微笑道：“我是要成为大侠的男人。”
谁要问你这个啊啊啊啊啊！虬髯大汉的眼角抽搐，他看见了门外还有两个显然是和眼前少年一伙的人，一个小和尚不足为惧，虽然面相长得有些怪，但也终究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罢了。但是那个一身雪白，颇有些仙风道骨模样的老头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惹啊！虬髯大汉的眼界可比手下人高多了，知道江湖上最难惹的往往不是那些年轻力壮的青年人，而是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们。
鬼知道眼前这个一身白的老头是不是个隐藏的硬茬子啊！
虬髯大汉拱手道：“在下青龙帮堂主洪虎，还请几位给个面子，不要插手。”
青龙帮，在西凉地区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了，当然这个名气不是什么好名，而是恶名昭彰。
陈老头听说过，但是不清楚。张小魁嘛，他连武林双碑都是前两天听陈老头说的，更不可能会知道。至于小和尚……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的吧。
所以张小魁才不会卖面子，他说：“路见不平！”
他是要成为大侠的男人，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张小魁没有刀，但是他有个小和尚师父，自然就不怕这群明显就是渣渣的青龙帮众。
那个自称青龙帮一堂之主的洪虎，脸色变得阴沉，冷声道：“诸位当真要插手我青龙帮的事吗？”
张小魁一摊手，大侠嘛，怎么可能会被人恶人吓到。他说：“该出手时就出手。”
洪虎的脸真的像是快要滴下水来了，本来只是想着来让这里的官府低个头，还以为是件简单差事，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衙门里竟会有个使刀的能手，一下子就将他们的面子给折尽了。然后还蹦出来张小魁他们几个，这下子可就变得有些骑虎难下啦。
“哈哈，红老虎。”忽然间有个声音飘忽而至。
房梁上吊下一个身穿黑衣的消瘦男子，双手环保在胸前，做蝙蝠倒立状。黑衣男子讥笑道：“红老虎，你不是拍着胸脯跟帮主保证的吗？看你现在回去怎么交代！”
洪虎看着那个黑衣男子，眼角跳动。昨日帮主家的大少爷调戏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娘子，刚要进入白热化阶段，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一个捕快狠狠地拾掇了一顿，报上了青龙帮的名头也没管用。大少爷回去的时候就跟帮主大吐苦水，哭着嚷着要报仇，就这么一根独苗的帮助经不住儿子的哀求就要来衙门找麻烦。
洪虎就是这个情况下自告奋勇，本意是来找回面子，如果让帮主知道自个非但没有找回面子，还把面子再丢一遍的话……想到这里，洪虎不由哆嗦起来，那个在青龙帮老巢附近
止小孩夜哭的大帮主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所以，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洪虎一脚把王小二踢到一边去，抖动着手上那把寒光烁烁的鬼头刀，狰狞笑道：“滚你丫的黑蝙蝠，老子还会怕这几个小兔崽子？兄弟们，抄家伙！”
刀与剑，纷纷出鞘。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