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里停电的同时，靠近校园的变压器突然冒烟起火。人们及时报告供电局，供电局立刻派人灭火检查，发现变压器已被烧毁。立刻告知停电的原因。

学校的四座高炉已毁，无法挽救了。

校长室里，校领导及支委们看了高炉现场，个个垂头丧气地聚拢来，想听一听校长的看法。

人们烦躁不安，都觉得窝囊，停课炼钢，本来不是学校师生的事，既然炼了，上边又一个劲的往上捧，弄得省里都当成了先进典型，落个骑虎难下。

校长不停地踱着，一个劲地说："变压器怎么能烧呢？"说得心烦意乱。

"我看是有人捣鬼！趁人不注意点火烧了变压器，应查出坏分子法办！"刘月红火药味十足地说。

"这话可不能乱讲，变压器起火是变压器本身的原因，点是点不着的。不要动不动就乱怀疑，免伤同志间的感情。"校长和蔼而严肃地阻止刘月红。

"咳咳！"教务主任轻轻地咳两声，慢声细语地说："我看这事不用着急，既不是有坏人破坏，也不是我们操作上的事故。我是学电机的，变压器有一定的容量，如果长时间超负荷工作，变压器内的变压油就会发热，产生高温而自燃，烧毁变压器。"这位老主任，像给学生上课一样慢条斯里。又轻咳一声，"我们的变压器，原来只供学校的生活用电，一般容量已经足够了。而炼钢以来，骤然增加十几台较大的电机，势必超过变压器的容量。加上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引起变压器地烧毁是不足为奇的了。"

"啪！"刘月红怒火中烧，冲着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主任一拍桌子，断然喝道："你这是有意破坏大办钢铁，破坏大跃进！当初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等现在电机烧毁才说？是何居心？"几句喝问，吓得老主任脸色发白，一声不敢出，颤颤巍巍的几乎掉下泪来。

老书记实在看不下去刘月红这专横跋扈的行为。厉声说："干什么？这样目无尊长？老主任的话是有道理的，事先她已多次提醒，你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乱扣帽子？掩盖事实？你这是对待老教师的态度吗？"

在座的人无不向刘月红投去谴责的目光。

刘月红受不了大家目光的盯视，对老书记的训斥更是接受不了，强词夺理地说："做人要顶天立地，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对不利于党不利于大跃进的现象，就要严肃地批评。这有什么错？我们作为党的干部，对于破坏大办钢铁的人和事，就要作坚决的斗争。不斗争，就是姑息养奸！"

这一番话，不但对老主任的态度变本加厉，而且连校长和书记也包括了。

校长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刘月红。

这时，电话铃响了，校长拿起电话，脸色变了。对着话筒说："请等等，我们尽量挽救...好！好！我们正在开会..."

人们听到刘月红的话，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无言以对。人人都怕来个第二次反右。可怜的老主任，更是不敢怒不敢言了，只好装出笑脸，抱定了挨整的准备，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刘月红同志！你说完了没有？"老校长惋惜地，"咱总支把你选拔到领导岗位上来，本来是培养你，锻炼你，成为学校的接班人。你聪明，能干，有魄力，这是你的长处。没想到你在大跃进以来，竟让人失望。你目中无人，专横跋扈，独断专行，已经给学校带来极大的损失；给学生带来不少痛苦；给社会带来极坏的影响。我们总支多次帮助教育你，你却不认真地反省自己，竟发展到欺上瞒下的地步，再不悔改，你将自误前程啊！"校长痛心地说不下去了。

"干革命，就要不怕一切！我一切按政策办，有啥不对？病几个学生算什么？在革命战争中，死伤千百人哪是常事儿，我们这大跃进的战场，没死一个人，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这哪是革命？"刘月红不但不认错，反而气哼哼地指责校长。

"够了！你自走绝路，可别怪总支无情，别怪我和书记无义！"校长痛苦地站起来，向大家说："同志们！本来我不想这样做，但今天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做，以稳定全校师生及古城县上下的心。"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文件袋，抽出一张纸："这是省委杨副厅长的建议：鉴于刘月红在大跃进中，借跃进之名，破坏教育改革，破坏党中央的战略部署，残害学生，使学生伤病达四十人之多，退学达三百多人。故请你们研究，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隔离审查。"

校长念完，刘月红虽然深感意外，但还不认错："这只不过是他个人的建议，又没盖公章，谁知是真是假，我不服！

"你不服？好吧！"吴校长又大声说："进来吧！"

门开了，四名公安战士走了进来，将刘月红围在中间。

"你就是刘月红？"一名公安战士严肃地问。

刘月红站起："是我。"

"刘月红！我代表古城县公安局，宣布拘捕令：根据省委建议，古城县委调查查明，刘月红的错误严重，已经给学校，给社会带来极坏的影响，对大跃进无形中起到破坏作用。立即逮捕。此令。签字吧！"

刘月红的脸立刻变成灰白色，只好在拘捕令上签字。公安人员把她推上汽车，开走了。

"同志们，我们不打算处理刘月红，但事情闹到这一步，谁也保不了她，但愿她能痛改前非，接受教训，早日回到我们身边来。"佟书记痛心地，"这也怪我，只看到她进步的一面，没看出她骄横的一面，放纵了她。"

"至于刘月红说孙主任的话，完全是无理取闹！"校长接下去说："在建炉开始，孙主任已经提出更换变压器，但因资金不足，又很难买到，便拖了下来。本来向教育局汇报，让教育局想办法解决，更换变压器后便可开工。谁想到教育局让开工，县里又开现场会，便匆匆忙忙开工了。结果开工便停不下来了，直到今天出事。唉..."

孙主任听了这些，激动得哭了，庆幸自己免遭斗争之灾。这时，钱局长来了。"钱局长，你可来了！我正想找你请罪呢。"校长一见局长就说。

钱局长见办公室里学校的领导全在，个个垂头丧气，便说："怎么，何罪之有哇？为什么都哭丧着脸？"

"由于停电，四座高炉都毁了，无法完成炼钢任务，我们正在找变压器起火的原因。"

"找什么？我已经问了供电局，正如你们孙主任说的那样，由于炼钢用电太多，使变压器长时间超负荷工作而起火。"

"唉！早听孙主任的，怎会有今日，真是外行领导不了内行。"佟书记不由得说。"说话小心点，别自找麻烦！建设过社会主义哪有那么多内行？"钱无用态度严肃，一脸忧伤之色，轻叹道："在干中学嘛！"语义深长，再不说话。

人们深深地知道，就是在所谓的干中学，解放十年来，我国七亿人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

"老吴哇，你们别太心急，咱不是说了吗，变压器一换就点火。怎么急着举行什么试火典礼呀？"钱局长不无埋怨地说。

"没有哇！我们让刘月红到局里汇报，说一切就绪，只等变压器，让她找你要钱哪！"校长疑惑地说："可是她回来说你让点火，县里要开现场会。我们还以为供电局给换了呢。谁成想...唉！"

"嘿！这个刘月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压根没提变压器的事，说就等我点火开炉。"钱局长气恼地，"你们那你们，她好大喜功，天不怕地不怕，你们也不是吃一次亏了。"说到这，叹了一口气，"这也怪我被弄浑了头，不该忙着向县委汇报，结果弄成这个局面。"

大家听了，都沉默不语，校长室一阵难耐的沉默。

"事情出来了，怪谁也没用。完不成任务，又兴师动众，这都怪我无能，我等着拔白旗吧。"吴校长无可奈何地说。

"不用那么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钱局长安慰地说："走吧，咱看看高炉去。只要炼钢任务完成了，你们这些头头不但没事，连我也好交待，刘月红也能过了审查这一关。说实在的，刘月红只要改了目中无人，过于贪功的毛病，还真是一员干将。唉..."说着话，已到高炉旁。

眼前的高炉已经没有熊熊烈火，和滚滚的浓烟；已无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更无刘月红叱咤风云地指挥。四座高炉像四座被炸开的鬼子炮楼，呆立在操场两边；裂开的炉膛淌出的铁石，已凝固成一堆，像刚刚拉下的牛粪还在冒着热气。向张开的裂口向里望去，还有余火未尽，通红通红的，正在贪孪地吞噬着师生的血汗...局长察看着，察看着...发现每个高炉旁都堆着铁块。突然，脸上充满了笑容，校长等人一看，莫名其妙。

"我说老吴哇！你真有两下子。超额完成任务不报捷，还跟我来这套。"钱局长的话，令人们一愣。不知局长是开玩笑还是另有用心，都惊诧地看着这位局长。

"这...怎么完成了？我的钢还一两没交，任务可是二十吨哪！"

钱局长笑着拍拍校长的肩头，指了指炼出来的乌漆抹黑的少得可怜的铁块，说："这不是你们炼的？"校长点点头。

局长又指着高炉流出的铁说："这不是从你们高炉流出来的？"校长又点点头。局长又指着炉膛里已经变成红褐色的铁水说："这不也是铁吗？"

"是倒是，可还没出炉哇？"

"所有这些都是铁，都是师生日以继夜换来的铁。每一炉边，炉里炉外，算起来都有十七八吨，我们按少算，每一炉也有十五吨，四座高炉也是六十吨。你怎么低估了你们全校师生翻两翻地炼钢成绩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