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装备，还有你的任务。”

那套黑色的风衣是按照路易斯的尺码定制的，说实话对于兰多诺斯并不是特别合身，不过将就的来。披上黑斗篷，戴上兜帽，根本看不出兰多诺斯的脸庞，或是他神秘肃穆的外衣下其实是一件舒适的便服。风衣外有一个用来固定细剑的地方，正好不用剑鞘就可以放入，被斗篷掩盖住后完全看不出来而且还很容易拿到。

一边空洞地想着这玩意儿做得还真精细，一边疑惑着查因在早些时候问自己是不是梦见了克莱薇尔并在自己否决后急匆匆地跑了是怎么回事，兰多诺斯走在大街上。不戴兜帽，其实这玩意儿用于出行竟还出乎意料得平常。

茫然地低头数着自己的步子，兰多诺斯的思绪依旧四处飘荡。克莱薇尔……啊，我亲爱的姐姐。确实，这种时候是多么希望那样一位大姐姐能够在自己的身旁呀！嗯，应该是这样的……哦，大概是查因想她了吧！克莱……瑟兰薇尔……

他茫然抬头，忽然发现自己竟已经接近那个熟悉的小巷子了。哦，在那里有一个酒馆，还有我心爱的……哦，对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嗯，不能忘记这种事情呀，兰多诺斯！

他又茫然地接着走了起来。为什么自己要离开来着？他忽然又有些疑惑，然后紧接着恍然大悟，对啦，是有俩人要杀啦！啧啧，真是倒霉的家伙，吃个饭就忽然被人捅死了。嗯，看他们都这么可怜了，一会儿一定要让他们快点儿断气，少受点苦。

一边非常认真地思考着“明明在可怜那两人为什么不干脆不杀他呢”，一边走着，兰多诺斯忽然发现自己眼前有一个挺大的建筑物。抬头看看，发现是一座藏书馆。哦，是巴兹利尔的家，兰多诺斯困惑了一阵，要不要去拜访一下他呢？虽然说没什么大事儿……不不不，瑟兰薇尔死了，那可是大事儿，回头要跟瑟兰薇尔说……不不不，她已经死了！

哦，对了，兰多诺斯骤然意识到，以前人家帮了那么多忙，现在这边有转机了不去拜访一下多不符合礼节啊！于是兰多诺斯从大门堂堂正正地进入了藏书馆。

看门的老头有些惊奇地看了眼今天的来客，好奇地眨了眨眼，然后发现来客被自称贝克的迷之人物引了进去，然后失望地想着还以为又久违的有来看书了的人了呢。而兰多诺斯只是想着，到处的藏书阁果然都一样冷清啊。

“很抱歉会从你那里听到这样的事。”巴兹利尔在兰多诺斯还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之前就一脸沉痛地握着兰多诺斯的手使劲儿摇了起来：“天呐，那真是一个悲剧。真没想到，这好好的……”

“得了吧，你一点儿都不觉得伤痛。”兰多诺斯歪了歪头：“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只是礼节性地来拜访一下，那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等等等等。”巴兹利尔急忙说：“听好了，进入卡提陪堡的密道是在出城向北五外厘（作英里理解）大道右边的森林里正东方向三外厘处的废弃水井旁，公爵的卧室是你的出口书房向右第五个房间，他和他夫人都会在那里。”

“我要知道这些干什么？”兰多诺斯皱了皱眉。

“会有用的，会有用的。反正你也好好听清楚了又忘不掉。然后，以后如果遇上高难度的事情都先来找我哦！”巴兹利尔微笑着拍了拍兰多诺斯的肩膀，然后推了一把：“行了，忙活你的去吧！”

兰多诺斯又走在了街上。啊，好无聊啊，为什么一定要杀那个家伙啊，为什么不能冲进哪个庄园抢了金币就溜然后就这么生活下去啊，为什么要在那个地下室里玩什么剑术啊，为什么还要活着啊……唔，反正也不想死是吧，哎随便了，就这样吧。

他走进了一家餐厅。

“请问一位吗，先生？”服务生急忙上前来了。

“没事，我找人。”兰多诺斯让他走了。

他穿过一张张桌子，绕过了晚上用来跳华尔兹的舞台，找到了一个位置比较偏僻的桌子。那里坐了两个身着黑大衣的男人，都一口一口地抽着烟，都是孔武有力的壮汉。嗯，其中一人右眼上还有道疤，兰多诺斯点着头走了过去。

“喂，小子，有事吗？”疤脸男人注意到了兰多诺斯的动作，马上眯着眼睛叫喊了起来。

“哦，也没啥大事儿，两位是……这个，尼日留和安，呃，安其艾亚特（Aniat）……”

“阿奇安尼亚！傻冒！”脸上没疤但同样一脸凶相的另一个壮汉怒斥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哦，抱歉。那倒也行。”兰多诺斯开始掀斗篷。在那房子里挺方便的啊，怎么搞不出来了，他心想，大概是因为不习惯吧，嘴上依旧说着：“那两位是喜欢自杀还是被我砍死？随意啊，我都不介意的。”

“啥？”刀疤脸尼日留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瞬间成为了餐厅的焦点：“你小子脑子坏掉了？”

他一把扯住了兰多诺斯领子，压住了他用瞪圆的双目怒视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杀手。那个名字特难念的大汉也拧着拳头走上了前来。恶，这俩流氓身上一股恶臭，兰多诺斯皱了皱眉：“不乐意自己了断，哎，让我浪费力气……不给这里老板添麻烦，出去解决。”

“好啊，小子！”刀疤脸的口臭一股脑儿地喷在了兰多诺斯的脸上。唔，这味道……你是想让我吧早上的面包都吐出来吗，兰多诺斯继续在心里抱怨着，真不知道当初我是怎么在这么样一群混账玩意儿中活下来的。哼，这些从灵魂到肉体没有丝毫洁净之处的罪人！这些害死瑟兰薇尔的人的同类，都是罪人！

他突然就愤怒了起来。我要撕碎眼前的混蛋，我要用最快最准的剑术让他们经历一段最爽快的旅程！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街道上的想法的兰多诺斯眼神中疯狂的火花像是要将两人的内脏都焚烧殆尽，不过他故意歪着头没去直视那两人。那种感觉一定很美妙，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笑，赞美这变态的快感！

那个刀疤脸将兰多诺斯拖出了餐厅，还没来得及挥出一拳就被一剑砍断了韧带，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痛楚就被又一剑割掉了舌头，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倒在了地上，而兰多诺斯的剑已经指在了阿奇安尼亚的脖颈上。

看见对方手里竟握了个匕首，兰多诺斯忽然有了个自觉很好玩的想法。“喂，那个，名字特难念的。”兰多诺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笑容有多么变态，想着自己真是一个给整个家族姓氏抹黑了的始祖说：“要是你用你手上那玩意儿捅死现在躺地上的那玩意儿，割了你自己胯下那玩意儿，握就放你走怎么样？”

那个男人愣了愣。快呀，我要看表演！兰多诺斯在心里催促。

这次是兰多诺斯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男人竟忽然抓住了那柄宝剑，在狠辣与决然的眼神中迎着脖子就推入了自己的身体。几串血珠滴在兰多诺斯斗篷的下摆上，仿佛在嘲笑着他。

兰多诺斯呆住了，他默默抽出了剑，看着自己斗篷下摆上的血迹，眨着眼。一抬头茫然对上了刀疤脸悲痛欲绝的眼神，兰多诺斯不经大脑地觉着总得发表些感言，于是痴痴地说：“什么嘛，最后还不是自杀了。”

然后他挥手一剑杀死了刀疤脸。

之后，他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活着应该想些什么。反正城防军活着警察都不会很快出现嘛，他心想。

然后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说到什么烂话，都说的什么烂话！”他摸着一下子红肿了起来了的脸，像一滩烂泥一样靠着墙壁缓缓坐在了地上，口中的呢喃只有自己听得见：“就不能说一句‘你的兄弟是一个狠人’之类的吗！说到底为什么要，为什么要……”

他抬头看着布满阴霾的天空，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一副无法形容的表情，和止不住的几行清泪：“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先让我总算能够毫无心理压力地不再为那些人着想了，却偏偏，偏偏又让我看见这种东西……让我，让我……”

那天晚上兰多诺斯在阁楼的地板上独自落泪。他想起了科里亚奇诺堡的愉快时光，想起了查因降生时自己的冲动，想起了那些放纵的生日会，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巴兹利尔时发生的故事，想起了那次随希斯尔塔出门看财产，想起了那场法庭，想起了初雪的夜，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想起了那些屈辱，想起了瑟兰薇尔的眼神还有身体，想起了查因的病和巴兹利尔的帮忙救治……

黑夜里阁楼上独自流泪的身影若是被别人发现并被无人为女孩的话一定会产生奇怪的谣言。

后来他再少开口了。当路易斯把他介绍给伯恩会诸位大佬时，他被质疑了能力，于是他便一剑架在了那位质疑者的脖子上。那人平静地表示这导致十几柄火枪正指着他，而兰多诺斯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原话是：

“开火请便。”

之后他就被非常愉悦的认同了。

刺杀公爵是他第一份有偿，独立完成的任务。他用到了巴兹利尔的知识，而且之后确实每次难任务都会先去藏书馆。那次的酬金是二十个金币，之后再没有超过那个数的了。巴兹利尔没有再出现，每次兰多诺斯都直接从管理员那里领信。他认为那样也好，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和巴兹利尔聊些什么。

正像凡开尔的屋子里的沉默一样。两兄弟总算能有好些的东西吃了，但他们的生活也有一次回到了平行线般的状态。无论如何，至少有一个人是无所谓的，而另一个人则是坚定地在坚持的。从春天到夏天，再从夏天到秋天，哪怕什么都在变，这没有变的沉默倒至少能证明了世界上还是有不会随随便便就改变了的东西在的。

PS:噫，打字速度变快了好多( ?? ω ?? )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