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公主你来啦。”老板出现在了兰多诺斯面前。兰多诺斯可以看出老板非常生气，但似乎不是针对自己的，他只是征求意见似的，说：“你看以后能不能白天也在我这里帮忙干活？我可以包你吃住，再每周多给你几个铜板啊！”

“呃，抱歉，我这边……”兰多诺斯忽然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而且阁楼不是瑟兰薇尔在用了吗？”

“瑟兰薇尔？”老板愣了愣，然后马上便明白了过来，然后开始有些恼火地说：“哦，对，你是叫那个灰眼睛的，什么瑟兰薇尔来着。别提了，操，该死的‘灰斗篷’，第一次来老子这里，他妈尽惹事儿！也不知道玩了什么性虐待游戏，他妈把那个小婊子整得瘫在地上，那眼神他妈老子看了都觉着惨。那小婊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之前骑士那么干她都过来了！”

“瑟兰薇尔她……”兰多诺斯有些颤抖地说：“死了？”

“是，老子看她太惨给她放了一天假，然后就被她自己拿了根绳子吊死了。今天灰斗篷来了我一定要讨个公道，操！”老板双手叉腰，磨着牙说：“那可是老子的生财之道啊！他妈没了那婊子这酒馆还办不办了！”

“请，请带我上阁楼……”兰多诺斯低下了头，久日未曾打理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我想，看一看她，瑟兰薇尔的房间。”

那个阁楼窄小而阴冷，小床不比查因那张铁床好，上面的床单凌乱不堪，而且全是肮脏的痕迹。这个阁楼也就只有这么点儿东西了，围在瑟兰薇尔身上的那两块破布随随便便地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都没有被整理。这么说平常这布也是随随便便地丢在地上的吧，兰多诺斯心想，或者说平常她都是被人随手扯开了那两块破布然后丢在什么地方的呢？

“呃，尸体我已经丢在贫民窟外头了。”老板总算看出了什么，在兰多诺斯身后有些尴尬地说：“嘿！看来你小子是真的喜欢上这小婊子了呢！不过作为一周赚二十个铜板的人，花了三十个铜板和她滚了一次床单，本身就……哎，看开吧，想想要不要以后接她的活！”

老板走了，兰多诺斯无力地坐在了地上。他捡起了那两块破布，想要珍惜地保留下来却又觉得那么讽刺。最后他站起身打开天窗狠狠地把布块丢了出去。值得纪念的是名为瑟兰薇尔的灵魂那高洁的思想，而不是她被欺凌的肉体上象征屈辱的破布，兰多诺斯自圆其说了。

再一次坐在地上，兰多诺斯忽然找到了这一切的元凶。在自己之前，瑟兰薇尔承受了好几年，却安然无恙，这是事实；而在自己带给了她爱情，带给了她希望之后，她的承受能力自然变弱了。为一个一直生活在绝望之中却不曾放弃的女人，带来了希望，而后又让她回到了绝望中去……

“因为，等久了，我是会感到不开心的哦！”

对不起，对不起，瑟兰薇尔……是我的错。

但还有另一个对象可以责怪。更幸运的是，可以去复仇。

兰多诺斯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甚至比平常那种烦躁的状态还要平静一些。然后他走下了楼。

老板看着他，他便礼貌地笑了笑，说：“我需要想想，等过了今晚再决定吧。您也再想想，我觉得您会改变主意的。”

“说什么呢！”老板哈哈一笑：“小公主你就挺好的！而且……没有，现在你也和大家都混得挺开的。回头告诉我啊！”

兰多诺斯读懂了那段沉吟中本该蕴含的寓意，省钱。他也说不准这直觉是哪里来的，只是觉得自己能够读懂老板那副捡到便宜了的眼神。是吗，原来你一直是在坑我，兰多诺斯忽然很想笑，果然这么幸苦的工作不可能有二十个铜板一周这种薪金的吧。

当灰斗篷出现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十二点了。看着那张脸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兰多诺斯马上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说要去小便。

他从后门出了酒馆，绕过歪歪扭扭的狭窄小巷，让小巷旁颓然卧躺的流浪汉都被那杀气惊得骇然失色。蔓延起来的那对鲜血与复仇的渴望仿若有型有质，攀爬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墙壁上仿若又摧毁了更多的顽石。

兰多诺斯曾渴望拯救，或者说他作为一个杀人者，看着那些同样堕入黑暗的人，当思考时也就无法认为他们可恨了。或许少女的手上也沾了鲜血，他这时候不禁忽然想到，不然她又是如何理解这些罪恶的呢？

现在，他也没有余力，或者说不愿再去思考任何东西了。他渴望鲜血。

搬开那块大石头，他拿到了他的剑。这把剑上的第一滴血是为了他的生存，不荣誉但有必要；这一次它即将第二次被鲜血染红，不荣誉也不必要。但这不重要了。

他提起了细剑，一步一步走在小巷里，却因为赤脚而寂静无声。银白的北极隼反射着月光，好像着意要让这两位说谎者与夜游者打个照面，让那两张同样表面光鲜而实际坑洼空虚不堪的脸同时映入对方的眼睛里，好欣赏那两幅同样鄙夷而不屑的表情。

兰多诺斯走进了酒馆。他看见老板找到自己后正气冲冲地冲着自己走过来，然后因为看清了自己手中的物件儿愕然止步。他优雅地向老板点了点头，然后默默走到了灰斗篷的身后。他其实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人会被称作灰斗篷，因为那是个光着膀子的肌肉大汉，此时正被几个人笑嘻嘻地取笑他玩死了“灰眼睛的小婊子”太缺德。

“嘿，杂种。”兰多诺斯站在了灰斗篷的身后：“就是你，昨天在我床上叫春的女人的儿子。”

“嗯！？”灰斗篷恶狠狠地转过了身来，然后就看到了一缕银光。那一剑不差分毫地掠过了灰斗篷脖子的中间，喷涌的鲜血洒满了兰多诺斯还有周围几个人的身体，滚落而下的尸体将桌椅砸了个稀烂。

血流在自己身上，流在自己脚下，腥味儿充斥着自己的鼻子，眼前的场景只有“死亡”一词可以稍作描述。这真是一柄利剑，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神游物外般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哈，呵呵……呵呵呵……”兰多诺斯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颤抖，这让他更加鄙视自己了。连累瑟兰薇尔死了，做错了那么多事，然后站在一个自己杀死的人面前还丢人到家的腿发软了，还不是第一次……那时候反倒没怎么样呢，是因为那时候实在是丧失了太多思考能力了吗？

我应该会被判死刑吧，但愿巴兹利尔会照顾查因，这是我应得的。一个陷入了扭曲爱情的罪人应得的。他挺直了身子，握紧了剑。或许没有必要再浪费那么多法律程序了吧……

“哈，看呀！新鲜的死亡！”兰多诺斯用剑指着那尸体，脸上的笑容混合着血与泪流入了酒客的眼睛：“哈哈，酒馆的命案！满地的鲜血！哈哈，呵呵呵……今晚的第一起，却不是最后一起……哈哈，这是一部歌剧！”

希望我不会在我注定的惩罚中看见你，瑟兰薇尔，但愿他们关于灰瞳者会下地狱的说法只是谎言。再见了查因，他横起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抱歉巴兹利尔，最后这么用你的剑了。

他闭上了眼睛。

PS:吐血两更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