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生是宁安村村里的孤儿，又是个哑巴，村里人平日里自己能顾得上吃饱就不错了，自然没那么多同情心去管别人，竹篾般单薄的思想偶尔还要去嘲讽他是个天生残缺的穷鬼。

连带着他那个刚被送来一个月的小堂弟，不过才六岁而已，也跟着受到村里不少鄙夷的目光。

但今日来小哑巴家，众人却发现，李淮生过得好似也不像他们想的那般惨。

他拿了那么些东西给姜家做彩礼，自己家虽是土坯房，遮风挡雨却不是问题，而且干干净净的，不像有的人家这边墙上破个洞，那边房顶塌了，院里还乱七八糟的安了鸡圈、猪圈......

小哑巴家里虽然一穷二白，却很干净。

再看新郎官自己，脸上是少有的白净，眉眼温润，跟画上的公子似的。

不过好看也不能当饭吃，还不如二两米来得实在。

“小哑巴，快去掀盖头去洞房了，知道洞房是啥么！哈哈......”村里有不少年纪大了还没找到老婆的单身汉，嘻嘻哈哈吆喝着。

“你要是不行，就叫...就叫狗蛋去替你去啊！”一个男人还在猥琐笑着。

旁边狗蛋连忙打岔：“我才不去，那婆娘长得跟鬼一样！要去王三棍你赶紧去！”

“我那不是看小哑巴不会洞房么，你不得教教他啊！”

几个男人笑成一片，声音震天，旁边不少老婆娘们也跟着笑哈哈的。

姜素衣还坐在板车上，这些声音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顶着红布嘴角抽了抽。

洞房？

想得美。

这小哑巴最好不会，不然她就...手术刀伺候他下面。

她刚想到这，红布下方看得到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脚，那是李淮生的。

难道他真要在这里掀盖头？

姜素衣倒是不怕他掀，只是，怕她现在的脸倒了这些人胃口，一会饭也吃不进去吐了罢了。

她还没想太多，李淮生忽然伸手，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姜素衣低呼一声，吓了一跳，胳膊把他的脖子勾得紧紧的。

村民们一阵起哄，李淮生抱着她进了屋子，把她放在床上。

然后...他就出去了。

外面的几个流氓男人一阵恨铁不成钢的叹息，说实话，他们还想看看哑巴配麻子是啥样呢。

李淮生准备的酒席还像个样子，有酒还有一点荤腥，众人虽然疑惑他哪有钱又是弄聘礼又是办酒席的，却各个吃得高兴。那边姜家人更别说，吃着吃着又大声嚷嚷都不准往回带，吃剩下的都是他们姜家的，要送到姜家去。

众人顿时敞开了肚皮吃，哪里想留剩下，看得姜家众人一肚子气。

一群饿死鬼！

等众人吃饱喝足离去，青禾婶才来屋里，塞给姜素衣一本小册子道：“你一会自己看看，今天我把小宝带走，你们两个...自己看着这个册子办。”

说罢，她就出了屋外又张罗收拾东西了。

姜素衣掀开盖头，还有点懵这是什么册子，做得这么粗糙，等翻开就看见两个人缠在一起......

见惯了精致的图画，她好一会才看明白这上面画的是什么，脸色红红白白，顺手一扔给扔到了床里头，把盖头盖好闭目养神。

想洞房，没门儿！

酒席也只吃到下午就结束，等送走了人，李淮生手动收拾了下东西，才往屋里回。

一推开门，就见女人还顶着那块红布在坐着。

李淮生眸光微闪，慢慢走到她跟前，一把掀了那红布。

“......”

姜素衣坐着睡着了。

她前世忙起来废寝忘食的时候就有这个本事，站着都能睡着。

李淮生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是真的睡着了，看着她的满脸红斑，眼底流露出明显的嫌弃，想了想，转身出了屋子。

等姜素衣醒来已经是大半夜的事了。

她僵坐了大半天，脖子酸痛无比，屋子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亮光。这里是古代，自然没有电灯，小哑巴家里又穷，还不知道有没有煤油灯。

她摸索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灯，只好往外走，到处都是一片安静，这里的人不舍得用灯油，天黑的又早，都是早早就上床休息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思索小哑巴为什么不在，她快饿死了，肚子叽里呱啦的毫不客气开始叫。

姜素衣以为，这里白天办了酒席，多少会有点吃的剩下，可等她好不容易摸到灶房，发现根本没有。她现在很怀疑，那小哑巴是不是为了把她饿死才把她娶回来，或者说，他压根忘了娶的老婆还要吃饭这件事。

好在灶台下面的火还燃着，她摸了一把柴火进去，很快屋里有了亮光，她才借着这亮光，找出来些东西，给自己做了一碗汤面。

等她刚端着热汤面准备开动，李淮生突然出现在门口，目光如炬盯着她。

“你......”姜素衣吓了一跳，“回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她也不问他去哪了，也不管，她只是想搭伙过日子而已。

见他不吭声，她才想起来，他是个哑巴，她便招招手：“过来。”

李淮生有些意外看着她。

姜素衣还怪不习惯这种一个人说话的情况，寻思着不行回头报个他把自己带出姜家的恩，给他看看喉咙。

“我下面给你吃。”她起身。

李淮生本要上前，听到这句话，脚步一滞，面色古怪。

姜素衣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他为啥表情怪怪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你想屁吃呢，赶紧坐，不吃一会就继续饿着肚子睡觉吧。”

这狗男人，竟然还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知道圆房是什么意思！

不论如何，他是坐下了，在黑暗里幽幽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暗暗发光。

这家面桶里面是粗麦面粉，口感不怎么样，却有一股原始的麦香，姜素衣从前自己家里是开饭店的，也没少学做饭，如今和面做碗宽面也不难。

很快又一碗面做好，她推到李淮生面前：“吃吧。瞧你瘦了吧唧的的，一看就营养不良。”

其实小哑巴看起来十分精壮，正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形。不过用乡下种田人的眼光看来，还是瘦了些。

小哑巴没动，黑沉沉的眼瞳看着她。

见他不吃，姜素衣也不管，自顾自吃自己的面条：“我告诉你，咱俩就是搭伙过日子，给你做个饭吃可以，别的不要指望。”

李淮生听了她这话，才有了动静，伸手，去拿住筷子，但眼里却微微意外。

她还指望他跟她圆房？这女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两人相顾无言，吃完面，姜素衣舀一瓢热水把碗洗了，再弄一碗就着水流漱口洗脸，完事跟看不见李淮生似的，重新回到房间。

李淮生却紧跟在她身后进来了，一直跟着她走到床边。

刚坐稳的姜素衣刷地又站起来，死死盯着他：“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