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隐举起矿泉水瓶佯装喝水，视线透过透明塑料打量面具人。

他说话声音很奇怪，可能面具里面藏了变声器，宽大的斗篷下面不知隐藏着什么，他走路的样子就像西部电影里的牛仔，仿佛随时都能掏出一把枪来。

“我讨厌奶油。”面具人阴测测地说道，“它的味道和厕所里的除味剂没有区别。”

“可以理解，”白辛琪点点头，用餐巾纸把窗户上的奶油涂鸦擦拭干净，“其实它们就是除臭剂的味道，不然我也不会浪费粮食。”

面具人坐了下来，他的坐姿和走路姿势一样诡异，他双腿合拢脊背挺得笔直，手提箱放在大腿上，双手如同正在照相的贵妇人一般交叠置于手提箱上：“你喜欢喝血吗，小姐？”

透明塑料后面的眼睛微微眯起。

火车缓缓离开站台，白辛琪瞬间没有心思来回答问题：“现在我什么也不喜欢——”

面具人摊开手心，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只小药瓶：“晕车药。”

“恐怕这玩意对我不起作用。”白辛琪摇头，她是抗药物体质，晕车药虽然能发挥一点作用，但很快就会失效。

面具人打开药瓶，里面是白花花的药丸，他打开面具的嘴部，把那些药丸全部咽进肚里。吃完一整瓶晕车药，他阖上面具对白辛琪说：“你看，这样就不晕了。”

“我想从现在开始应该有一个人时刻不停地盯着你。”白辛琪坐在面具人对面的空座上，双腿盘起双手环胸。

“为什么？”

“如果你突然口吐白沫，我可以第一时间打急救电话。”

面具人发出桀桀的笑声：“您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像您这样善良就完美了。”

白辛琪说：“是完蛋了。你能想象疯丫头到处都是的世界？”

“难以想象，简直是灾难。”面具人回答的很诚实，“我很喜欢你，有机会的话请说出你的名字。”

喀拉——塑料瓶被捏扁的声音。

白辛琪歪了歪脑袋：“时机成熟的时候会告诉你。”

“我会耐心等待。”面具人微微一笑——大概是在微笑。

白辛琪破天荒地没有因为晕车症昏昏欲睡，她似乎对面具人的真面目很感兴趣，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面具目不转睛。

叶隐感到有些烦躁。

这个戴面具的家伙实在太诡异了。

不仅仅是行为，他的性格也诡异异常——对待其余乘客的搭讪，他要么是爱答不理，要么是冷言冷语，只有白辛琪能够自如地和他谈天说地，也只有和白辛琪聊天的时候面具人才会勉强算是正常人类。

叶隐有些纳闷，难道人格魅力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白辛琪比莉莉丝更像魔女，她总是有本事把陌生人驯服得服服帖帖。

叶隐心烦意乱，耳边还有个聒噪的乌鸦精在不断地吹嘘他以往的冒险经历：“有一次我在长白山散步，忽然冲出来一只饥肠辘辘的大黑熊，艾玛把宝宝吓得连忙躺在雪地里装死，然后你猜发生了什么？”

络腮胡故弄玄虚的拖长尾音，周围的人虽然在听但是都没有搭理他，只有白辛琪的声音在问：“然后怎么样？”

“然后——那头笨熊刨了个坑把我埋了！哈哈哈哈——”络腮胡笑得前仰后合。

众人无语。

尼克中将鄙夷道：“就这笑点也敢讲故事，笑死老子了。”

“你有笑点你来讲。”络腮胡把座椅降下来和尼克中将并排。

尼克中将说：“老子不会吹牛逼，只讲真实发生的故事。”

“什么真实发生的故事？”

“一年前就在这列火车上，发生的一桩命案，车内乘客无一幸免，列车长也得了失心疯。”尼克中将的目光在络腮胡和面具人之间徘徊，“由于案件过于骇人听闻，军方立刻掩埋事实真相，对外宣称火车脱轨。”

白辛琪追问：“真相是什么？”

“杀人事件，而且作案者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他用什么杀死所有乘客？这里一共有三节车厢，只要有人发现就会惊醒其他乘客，那么多人难道制服不住一个凶手吗？”

“凶杀案发生后警方排查现场，发现大量催眠瓦斯残留物，并且乘客们的舌头都被割掉了，他们就算想要开口求救，也发不出声音！”

尼克中将嗓音低沉，配合车外黑暗的夜晚、车内昏暗的灯光，以及他凶残的长相，乘客们不禁打了个哆嗦：“就是这辆车上发生的事情吗？”

络腮胡搭腔道：“绝对没错，我也听说过这个故事。你们看见车厢内外刷的蓝色油漆了吗？那是因为受害者的鲜血染红的火车，用十斤白醋都擦不干净，他们才用油漆粉刷起来。”

“等等，”叶隐打断，“既然是军方隐瞒的机密，为什么你也知道？”

“世界上哪有不漏风的墙，机密用来讲故事才过瘾啊。”络腮胡一本正经地说，“据说那个凶手至今仍在逍遥法外，说不定他就在这列车上，正在窥伺杀人时机——”

“去你大爷的乌鸦嘴……”

“别说了，大半夜怪渗人的。”

“睡觉吧各位，我看那个故事十有八九是胡编的，封界线以内连吸血鬼都不敢进来，只要是个人就没啥好怕的。睡了睡了。”

原本热闹的车厢突然沉寂下来，有些呼声微微响起，叶隐侧头看了白辛琪一眼，她似乎没有回到自己位置的意愿——那个戴面具的家伙魅力有多大？

叶隐按住座椅升降的按钮将位置升上去，突然一个巴掌拍在他的靠枕上，只见络腮胡挤眉弄眼地说：“吃醋？女朋友跟人跑了？”

管你什么事？叶隐更加纳闷：“睡觉。”

络腮胡在床上翻了个身：“小伙子，其实我吧挺喜欢你的，要不你做我儿子怎么样？你叫我爸爸。”

奇葩啊，头一回碰见有人在火车上找儿子的。叶隐翻了个白眼过去，转头睡到另一边：“我叫你大爷。”

“别生气，我还没那么老呢。要不我叫你爸爸？”络腮胡从他的双肩包百宝袋里翻出两张口罩，“来一张，防毒口罩，自动过滤PM2.5.”

叶隐接过口罩沉默半晌：“你难道相信凶杀案是真的？”

络腮胡呿了一声：“管他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就得戴这个，空气问题忒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