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文戈，此话怎讲？”

贾景德对宋哲武说‘并没有完全冤枉蒋介石’的话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问。

“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昨晚东北军不抵抗的命令就是张学良自己下的，跟蒋委员长全无一点关系啊。”

宋哲武点头道：“昨晚委员长根本就不知道东北发生了九.一八事变，他自然也不会给张学良下达什么子虚乌有的不抵抗的命令，这是事实不假。可是……”

宋哲武话音一顿又说：“此前委员长一再指示张学良，‘对日要容忍’，不管是万宝山事件，还是中村震太郎事件莫不如此。”

“据韩光第昨晚来电报告，张学良很可能是得到了南京的暗示，他甚至还准备处理枪毙日军间谍的关玉衡，以平息日本人的挑衅。”

“而且，在此前，委员长一再指示张学良，对于日军的任何挑衅，东北军都要忍辱负重，所有问题都要由外交部通过外交手段解决。这自然会让张学良认为中央害怕和日军动武，有中东路事件的前车之鉴，张学良由此产生对日军的挑衅他不可以抵抗的想法也是可以想象得出的。”

贾景德并不认同宋哲武的观点，摇摇头说：“要张学良对日忍让，所有对日冲突都由外交部通过外交途径解决，这并没有错。东北是是中华民国的东北，并不是某一人之东北，地方涉外事务由中央政府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也并无不妥。而且，委员长也并没有说，在日军对东北进行实质入侵时，也不准他张学良抵抗啊？”

宋哲武冷笑一声道：“这自然是畏惧日军的张学良有意或无意地曲解了委员长的意思，可是，因为有当年委员长处置济南惨案的先例，张学良也是抱着能耻辱地和平解决和日军在东北冲突的幻想，才下令不准东北军抵抗的。”

“虽然当年国内军阀林立，北伐军虽名义上占有江南数省，可还不能完全控制，更不要说北方了。委员长是为了北伐顺利成功，尽快实现中华民国的统一，哪怕是名义上的统一。为了这个大局成功，不要再横生枝节，才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地处理济南惨案的。可不管怎么说，毕竟有这个不好的先例，张学良这也是有样学样。所以说，张学良这次也不算完全冤枉了蒋委员长。”

宋哲武拿起打火机，还是点燃了手中的香烟，不过他把他喝了半杯的咖啡杯拉到手边，看来他是为了安全，要把咖啡杯当做烟灰缸了。

宋哲武吸了一口香烟，透过淡蓝色的烟雾看着贾景德说：“还有，我敢肯定地说，因为委员长要坚定地执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既定政策，在没有彻底消灭**、铲除有异心的地方势力之前，他是不会对日宣战的，哪怕是日军侵占了全东北也是如此。因此说，不仅张学良并没有完全冤枉了蒋委员长，甚至蒋委员长还在用他的行动在配合这个谣言。”

贾景德思考片刻后，点头认同宋哲武的观点。

“是的，从这一点来说，张学良的确是没冤枉了蒋委员长。”

贾景德虽然认同宋哲武的观点，不过他还是觉得蒋介石这次是真的受了委屈，沉默了一会，忍不住替蒋介石辩解道：“蒋委员长如此，也是情非得已。”

“当前，国民党内派系纷争不断，汪精卫等人在广州另立中央分裂政府，地方实力派也还没有完全受到中央政府的强力控制；在党外，江西、鄂豫皖又有**作乱，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此外，辛亥以来，国内战乱不止，整个民国二十年之历史，实是一部战乱史，几乎无日不战，国力早已羸弱不堪，此时实在不宜对日宣战。”

贾景德叹息一声又道：“况且，现在北蒙还有苏军入侵。虽然苏军的目的仅仅是北蒙，占领北蒙后，南下的可能性几乎每有，可毕竟那里也牵扯了我们第四路军的几乎全部力量。”

“我倒是很赞同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的决策。在消除内乱后，再全力抗战。如果现在就对日宣战，必须统一军权政权，若**一时消灭不了，也可以对他们做出一些让步，再搞一次国共联合，当然是有限的联合。只是这是需要时间的。”

贾景德的观点，宋哲武其实也是在很大程度是认同的。不过，他认为这个安内的时间会很长，面对日军的逐步蚕食，蒋介石是绝对没有时间充分实现这个安内政策的。

宋哲武把吸了半支的香烟投进咖啡杯里，摇摇头道：“杨永泰的这个安内政策出发点是好的，而且他向蒋委员长提出这个建议时，不仅没有发生九.一八事变，甚至苏军也没有入侵北蒙。不过，九.一八事变后，这个政策就不合适了。日本这个民族是个最贪得无厌的民族，也是最为狂妄无知的民族，侵占全东北并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也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要占领整个中国，进而通过中国控制全亚洲，再最终图谋全世界。那个《田中奏折》煜如想必是见过的，那就是明证。”

宋哲武又拿起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说：“因此，轻易就占领东北后，日本人的野心不仅不会得到满足，甚至还会更加膨胀，他们会认为占领全中国也会不费吹灰之力，几个月就会完成。因此，他们还会不断挑衅，甚至蚕食我们的南蒙、华北，他们是不会给蒋委员长足够的安内时间的。”

宋哲武神情忧虑地说：“不管中央政府是否还执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实际上对日抗战都是从九.一八事变就已经开始了，对此不管是蒋委员长还是张学良，他们都不应该再抱有任何和平解决的幻想。现在正确的应对策略是……”

宋哲武思索着说：“在军事上，中央政府应该严令张学良和他的东北军，坚守以锦州为中心的辽西地区，命令还留在吉黑两省的东北军要坚决抗战，尤其是要开展游击战打击日军，不让日本人把东北建成进攻关内的后方基地，只要东北后方腹地没有彻底安稳，日军就不敢放手蚕食关内。虽然日军也会认识到这一点，他们会调集重兵清剿后方的抗日队伍，这些抗日队伍最后也会损失惨重，可是为中央政府组织抗战赢得了时间。同时，抓紧时间整合国内各派系军队，尤其是要组建一些装备先进的骨干部队，积极准备抗战。”

“在经济上，要大力发展工商业，尤其是要重点发展国防工业，力争在三五年内实现基本装备国产化，至少是轻武器和弹药完全自给自足。还有粮食，要在西南广泛推广我们北方发展建设委员会的先进农业技术，大力提高粮食产量。否则，战争一起，我们的海军和日本海军相比还很弱小，日本人会封锁我们的沿海地区，那时我们得到武器装备和援助会很困难……”

“在政治上，中央政府要释放出一定善意，不仅把国民党内各派系团结在政府里，还要把民主人士、甚至是**也拉进政府内，已达到一致抗日的目的，这才是当务之急。**短时间内是消灭不了的，一味靠武力解决是无法实现国内和平的……”

宋哲武叙述的这个对日策略，虽然还不是很成熟，可是至少是一个相对完整的计划，充实一下完全可以作为对日战略计划并照此执行。这个计划虽然还有些粗糙，可要远比宋哲武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想法更成熟。

贾景德脸上显出即兴奋又急迫的神情说：“文戈，你的这个方略我看可行，我建议你尽快把你刚才所说的想法整理出来，交给委员长。”

宋哲武苦笑着说：“煜如，委员长的性格和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对待地方势力和党内派系，他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容忍，唯独对于**这一条，他现在是绝对不会接受的。我现在要是把我的这个想法递上去，他恐怕会把我宋哲武当成**的同情分子来对待。”

贾景德想了想，觉得宋哲武说得对，那样的话，第四路军的日子可就艰难了，不要说抗日，就是抗苏都会有麻烦。

宋哲武叹了一口气说：“全面对日抗战是早晚会发生的，这也是我当初来到太行山，并最终选择山西落脚的原因。虽然政治上的这个建议不能提及，不过，关于军事和经济这两条，还是可以向蒋委员长建议的。”

宋哲武的话让贾景德惊讶的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宋哲武半晌不出声。

贾景德的神情让宋哲武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贾景德：“煜如，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吗？”

贾景德惊异地问道：“文戈，你是说你当初到太行山来，就是预见到了中日难免要有一战，而且还会是一场倾国大战？”

“那时你就在图谋山西，就是为了建立一个可靠的抗战基地？”

“对了，当年满洲里大捷后，关于中东铁路的处置之所以那么做，现在看来也完全是你预见到了日本人会入侵东北，让老毛子表面上看着是占了便宜，实际上是吃了大亏。”

贾景德越说越肯定，惊愕的神情中夹杂着兴奋，以至于脸色透出绯红。

“还有，你以北方投资发展银行的名义，让张学良的边业银行作担保，以赊账的方式，从日本人控制的辽宁的本溪湖煤铁公司、鞍山制铁所、朝鲜的昭和制铁所购买的价值6000万大洋的钢轨，也是在坑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