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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参商稻粱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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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秦州,平静得紧。

没有外扰,没有内忧。风调雨顺的太平日子,除了树上的知了不停声的在叫着,就没有别的让人烦心的事了。

可知州沈起却是烦躁得脑mén上脸颊上都生了一片疙瘩。听着单调的蝉鸣,他恨不得像京中的殿帅宋守约一样,命人将衙mén里的大树上的秋蝉全都给打掉,好让自家的耳边能得一点清净。

这两年来,他无大功,无大过。没在熙河战事中捞到便宜,但也没有被西贼所败,而吃到苦头。前日的德顺军被困,笼竿城既然未破,那他也就没有什么罪名。

安安稳稳,和平安定,这是秦州的三十万大宋子民梦寐以求的生活。

不过这样的安稳,正是沈起所不想看到的。

泾原路的蔡tg走了,在京中做了枢密副使;熙河路的王韶也走了,在京中转眼就要做上枢密副使。

就他沈起还在这里

看着临近两路的主帅一个个飞黄腾达,沈起心急如焚。喝到嘴里的凉茶,压不下心头的焦躁。遮在头顶上的树荫,只能挡住秋老虎一般的炽烈阳光。

身为边臣,求着盼着的就是军功,要不然他眼巴巴的跑到西北来吃什么苦

这鬼地方,天沙尘,夏天暑热,秋时就要防备着西贼,冬天又冷得厉害。哪比得上东京城的安逸就算不能留在京中,以他的身份地位,求个江南美地的差遣也非难事。

可他就是贪着泼天的功劳来到了秦州,只盼望着能在此地沾一点韩稚圭的福运,能让他大展拳脚一番。

可惜的是,李师中和郭逵都没能从王韶手上分到的功劳,他同样没有能得到。

河湟那么大的一块饼,熙河路上下吃得差点撑死,却一点也不留给外人。

王韶当了执政,高遵裕成了贵官,韩冈像甩狗屎一般将罗兀咸阳的功劳全都扔了,还照样升到朝官上国子监博士从七品还有那苗授王舜臣王厚傅勍赵隆,全都加官进爵,一个个仿佛是腰肋下绑了开封李家的烟火,点了火后就直往天上冲,

而秦州上下,则几乎都要饿死。

钱粮都支援了熙河去,但熙河还是吵着说不够,沈起连续两年的考绩也就是中平。而张守约那边又有多久没升官了景思立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参加河州大战的位置,偏偏还战死了整整两千秦凤jg锐,全都成就了禹臧仁多两家名声。就一个王存得了个坚守城池的功劳,但退敌的功还给王舜臣拿走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沈起几十年来,读了那么多遍圣贤书,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觉得圣人说得话当真是太有道理了

站起身,围着院中的老槐绕起了圈子。沈起一身薄纱外袍,背后却都被汗水湿透了。两个shi妾给他打着扇子,都没让他少流点烦出来的热汗。

眼下秦州是打不起来了。会州会州,秦州北面的会州,柔狼山以南的这一片地,若是打下来,离着兴庆府就没多远了。可眼下常平仓中也没多少存粮,天子更不会支持任何冒险的行为。

沈起的脚步停住。

但熙河却还有机会,湟水之滨的董毡不过是将一个拖油瓶送到了巩州蕃学,并没有表现出让人满意的恭顺之心。而北面的兰州,也同样被并不顺服的禹臧家控制着。

王韶现在离开了熙河,而高遵裕又做不了熙河主帅。如果能抢到这个位置,即便只能派人试探,他都有办法让一场斥候间的战斗,变成连绵一路的血战。到那时,就是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嗯不是他为了自己的加官晋爵而妄开边衅,实在是那些吐蕃蕃人不可相信,应当剿之而后快。安定了吐蕃人之后,才好北上兴庆,平灭西夏。

主意已定。

接下来,沈起要考虑的就是,该如何得到熙河经略这个位子。

该走谁的mén路呢

这是个问题。

再有十天,秦凤转运使路中报名参加今科锁厅试的官员们,此时已经到得七七八八,或前或后的到了转运司衙mén这里报了到。算到最后,就只剩韩冈一人未至。

韩冈是不是不敢来了蔡曚冷言冷语。他在秦凤转运司的时间不多了,已经有消息说,要将其调任到蜀中或是荆湖去。

大概是有事绊着了。年初的时候,也就是河州大战期间,蔡延庆在陇西待了不短的时间,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有关韩冈的情报。听说他的两个xiao妾都有孕在身,说不定现下正在等着。

原来是个贪恋nvsè的巫蛊之徒罢了。蔡曚冷笑了两声。

韩冈若是只有这么简单,如何能屡立功勋运判还是不要随意臆测。

韩冈擅长捧拍之术,若非如此,如何能三天两头的升官。

蔡曚

蔡延庆直接叫着僚属的姓名,眼神冷冽。在士大夫的jiao往中,如果当面直接叫着对方的名讳,那就是很严厉的叱责了。

蔡曚神sè也变了,嘿嘿冷笑起来:转运这般维护韩冈,难道是想着接王韶的手

这个时候怎么就聪明起来了蔡延庆皱起眉。他的确有意接手熙河经略司,转运之功,绝对比不上一路统帅的功劳。但要想得到这个位置,就必须让天子点头。这其中,王韶等一众熙河官员的言权将会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只是他口中不能承认:熙河经略由谁接手,那是天子和政事堂考虑的事。运判未免想得太多了

究竟如何,各自心知。蔡曚起身,向着蔡延庆一拱手,下官尚有他事,先行告辞。

临走出mén时,他又回头,下官既然同判锁厅试,就不会任凭一个滥竽充数之辈hun迹于朝堂之上。朝廷抡才大典,也容不得有人将si相授受。

运判说的是,自当如此。蔡延庆,

蔡曚狠狠的一甩袖袍,转身离开。

蔡曚也只有在这个场合,才有机会为难韩冈。出了锁厅试之后,官品已在蔡曚之上的韩冈,根本都不必用眼角瞥他一下。

蔡延庆抿起了嘴。如果给蔡曚坏了事,为了一个贡生资格而跟韩冈结下了仇怨,那还真是冤枉到了极点。

韩冈此人,终究不是池中之物。就算能在这里给他一个绊子,终究也不可能拦住他一辈子。这样的人才,迟早要升上去的。疯了才会与他结下这样的死仇。

何况韩冈的才学并不差,只是与所有的陕西士子一样,拙于诗赋罢了。驻扎在陇西,参加河州大战的时候,蔡延庆与韩冈就有过几次深谈。

从谈话的过程中,能看得出韩冈在经义之上浸y甚深,并未辱没张横渠的名声。而策问更不必说,见识眼光就已经决定了他写出的策问的水平,只要稍稍注意一下文字,到了礼部试和殿试时,都不会输给任何人。

与其他一同参加锁厅试的官员的平均水准,韩冈要在锁厅试上得一贡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蔡曚想在其间下黑手,多半会是落到作茧自缚的笑话。

不如就这么做好了

蔡延庆没有干涉蔡曚的意思,让他自去闹笑话。闹得大了,他蔡延庆再出手相助,这个人情当要卖足

辞别了父母,辞别了两个最为亲近的妾室,与照看两个孩儿的云娘打了个招呼,韩冈便启程上路。

从陇西到秦州的两百里地,韩冈只待了两个伴当。熙河经略司中上下,有上百个职位,但其中就是没有一个参加锁厅试,好跟他一起同行。

韩冈的博闻多才,在熙河十分的有名。一听说他要参加锁厅试,原本有心的都各自散了,就没人敢去跟他争位置。锁厅试失败的后果,他们承受不。

一路来到秦州,韩冈在西mén前亮出了身份,守mén的城mén官连忙将他送进了城中。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到这座边陲要郡,韩冈走在路上,都在对比着记忆中的城市和现实的差别。一直走到城中央的衙mén前,与几个的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擦肩而过。

韩冈并没有打算在外面找地方住,他家就在秦州城中,那间xiao院虽然不大,但布置也足见匠师心中丘壑,不是等闲的人物。

唤了一名伴当将行李送到自家的旧院,韩冈自己仰头而入。同时参加锁厅试的只有区区在内的十来个人,其中还有一张很熟悉的面孔。

慕容武已经有了明经的出身,但他有着更高一层的心思。一看到慕容武,韩冈就会记起他曾经见过一面,就当即魂归道山的凤翔知府李译,那个家伙还真不关他韩冈的事,完全是被疾病打到的。

思文兄,好久不见韩冈上前打着招呼。

原来是yu昆慕容武惊喜无比,他一直都在等着韩冈,现在终于可以说上些话来。他立刻跨前两步,亲热的拉着韩冈的手,你可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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